陸良生目光掃過狼狽的七人,隨後落在綻放笑容的青色衣裙女子臉上,跟着勾起笑,朝對方微微點了點頭。
原來是閔月柔,這裏距離長安還有上百里路,姑娘家家竟跑這麼遠,陸良生想了一下,忽然又覺得自己多管閒事了,垂下書本,朝篝火旁做了一個請。
「諸位,外面雨大都過來擠擠,烤烤火吧。」
「謝過兄台。」被同伴叫做成文兄的公子拱了拱手,坐到火旁揭開發髻,溫烤濕漉漉的頭髮。
之前叫囂的男子見他坐下,朝另外兩個公子哥也一起進來,一起朝裏面擠了擠,大抵是想空出點地方,讓棚口的三個女子也一起烤火取暖。
「老頭,朝驢那邊靠靠。」
那人鞋尖輕輕踢了一旁盤坐的王半瞎,等對方轉過臉來,回頭朝同伴嗤笑了聲。
「嘿,你們看,還是個瞎子,喂,那邊那位兄台,這瞎子跟你一路的?」
「啟德兄,少說兩句,坐下烤火吧。」
對面請了三個女子坐下的成文皺了皺眉,頗有歉意的朝靠樹方向的陸良生拱手。
「望兄台不要介意,我這啟德兄,說話就是這樣,人其實不壞的。」
那邊,陸良生不介意,從閔月柔身上收回視線,笑着擺了擺手:「無妨,我也無意間偶來這處草棚,幾位也不用見怪,只是那邊瞎眼老頭嗎,乃我同伴,還望那位啟德兄不要欺負老弱就是。」
那圓臉,身材微胖的公子叉着腰,訕訕收回腳,哼了聲撇開臉。
「本公子哪裏欺負人了?睜眼說瞎話。」
回走一步,揮袖擠開中間一個男伴,坐到閔月柔左側,惹得女子朝另一邊的女伴挪了挪,不大的草棚七人外加陸良生、王半瞎、一頭老驢,頓時擠得滿滿當當。
那邊七人說着話,閔月柔偶爾搭腔兩句,目光時有時無的瞟去對面正與瞎眼老頭交談的書生。
火光搖曳照在她臉上,撐着下巴,看的微微有些出神。
『越來越成熟好看啊,那個老頭不是陸家村里算命的瞎子嗎,怎麼也跟陸公子出來了,看樣子好像是來長安的.....就是不知道來不來我家借宿。』
「月柔姐,你說呢?」
「啊?」
一旁同行的女伴說笑轉過臉來問她,閔月柔想的出神,哪裏聽到,被問及這才回過神,隨意編了一句:「嗯嗯,應該是這樣......」應付過去。
名叫劉啟德的男子挨得近,自然看得出端倪,順着閔月柔的目光,看去對面書生,雖說他並不傾慕這個女子,可畢竟一起出來的,怎能隨意與一個落魄書生眉來眼去!
「咳咳!」
陡然乾咳兩聲,開口插話進去,朝陸良生挑了挑下巴:「那個兄台!不知你可是去長安?」
「可能要路過吧。」陸良生笑了一下,往火里丟去一根乾柴。
「路過啊,我還以為兄台是去考取功名呢。」劉啟德目光投去說笑的書生膝蓋上壓着的一本書冊。
「兄台看的什麼書?不知可否讓我們知曉?」
陸良生動了動,將膝上壓着的書拿起亮給眾人看,笑道:
「《至德》很普通的書,講啊,這人要懂禮、知禮,切莫不要太過小人得利之舉。」
他話語中正平和,卻聽得那人微張了張嘴,臉都有些發紅,一旁的閔月柔抿唇輕笑一下,又趕緊平復。
『該,陸公子這張嘴可不是好惹的。』
當然,陸良生也不喜與人說些唇槍舌劍的話,側身從書架取過一張空白畫卷隨意揮筆落下青墨,輕輕呢喃出聲。
「其實在下並非喜歡讀書,更擅長的啊,還是畫畫,你們看,荒山孤林,磅礴大雨路遇書生......諸位可見過鬼嗎?」
輕飄飄語氣意有所指,除了閔月柔,剩下四男兩女表情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望去草棚外滴滴答答交織的雨簾,外面狂風吹的林野胡亂搖擺,偶爾,好像聽到幾聲狼嚎,頗有些滲人。
六人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回過頭來,火光搖晃,映着對面嘴角掛着笑容的書生,在他們視線里,總覺得陰森森。
紙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