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細雨綿綿沖刷林野,泥道積起水窪,雨點落去水面,盪起圈圈漣漪,忽然響起『嘩』的水聲,連帶稀泥一起濺開,馬蹄掀起泥濘奔涌過去。
鉛青雨幕之中,數騎冒雨狂奔,沿着腳下這條無數腳步踩出的泥道,延伸去的方向便是河谷郡,百餘里對於善騎馬的士卒、修道中人,不過小半個時辰。
陳輔、陳靖師徒兩人追上曹守仁所領的兩萬人,下得馬來,走過後方,周圍人喊馬嘶,徵召的民夫一批一批的搬運兵甲、攻城的器械。
來到中軍,看着延綿排開的軍陣,槍矛林立映出一片森寒,陳靖望了望城牆,欲言又止,然而,旁邊的老人促馬上前,先開了口。
「此城抱死戰之心,那就成全他們,曹將軍!傳令吧。」
名叫曹守仁的將領騎在一匹青黑大馬上,撫着躁動的戰馬,目光緊緊盯着前方三十多丈外的城池,延綿的城牆上,守城的士卒已豎起了盾牌,盾牌後面能見許多人的身影來回奔走,隱約還能聽到他們的呼喊。
這位黑壯的男人,原來不過是陳朝宮中侍衛頭領,頗得先帝陳叔寶的信任,接回探親回來的貴妃和皇子,得到了晉身的一點資本,可惜遇上了不好的時間,旦夕之間,故國沒有了。
之後,打開宮門投降、咬牙從頭再來,憑藉精湛的武藝,終於又有了一點資本,在萬通郡做了一個小校,原本以為這輩子就這麼大的成就了。
哪知陳朝的皇帝又重新回來了,手握玄妙法術,在那幾天裏,他都徹夜難眠,坐起來看着銅鏡里,倒映的濃密鬚髮間,已有了些許白跡,握緊的拳頭,終究呯的一聲,砸在了桌面,拿起掛在牆上的寶刀,披上甲冑,帶着麾下心腹連夜襲了城門......
『人匆匆幾十年,不能抱有憾事,埋進土裏,哪怕馬革裹屍!』
目光掃過遠方的城牆,撫着戰馬鬃毛的手收回,緩緩握去腰間刀柄,視野前方,攻城的士卒已經做好了準備,人頭攢動,雲梯躺在人海的頭頂,無數腳邁開,齊齊踏着腳步列陣上前。
旌旗獵獵,『曹、『陳』大旗下,躁動的戰馬上方,曹守仁一點一點拔出刀身,雪白森寒的刀面迎着雨點自他手裏緩緩抬了起來。
「傳令!」
某一刻,戰刀斬下。
聲音雄壯,響徹陣列:「——攻城!!」
傳令的騎士促馬飛奔,沿着各個方陣傳下了命令,中軍兩側,車架上的軍漢,聽到傳令的吶喊,揮起雙臂,敲響了戰鼓。
咚!
咚!
鼓聲延綿,越過了無數身影奔走的城牆之後,是青磚濕漉的街道,行人面色驚慌匆匆而行,商鋪驅走了顧客,飛快將店門關上,探出頭的男人,張望了一眼,就被身後的妻子拉進去,呯的將門碰上,插上門栓。
風聲鶴唳,各家各戶開始關門閉窗,街道再難見一人了。
周宅,雨點稀稀拉拉從房檐滴落,書房點亮的燈火搖曳,正書寫書信的老人隱約聽到了什麼聲音,停下筆來。
望去的門口,一個僕人跌跌撞撞的從廊檐跑過,被管事的老僕攔下,站在門邊,氣喘吁吁的指着外面。
「老......老爺,出大事了,外......外面打過來。」
攔着這下人的老僕,擔憂的看向書房裏的周瑱,後者臉色不是很好看,緊抿着雙唇緘默,長須都在微微抖動。
片刻,老人放下毛筆,擱去硯邊站起身來,看了眼滿屋整齊碼在書架的一卷卷一本本書冊、竹簡,拿過靠在旁邊是梨木杖,走出房門。
「老爺,這是幹什麼去?!」
老僕跟在後面,喊了一聲,另只手朝那呆立的下人揮了下手勢,後者反應過來,撒開腿就朝後院跑。
周瑱不理會僕人的叫喊,走去前院,那遠方傳來的聲音越發清晰,做為曾經陳朝登龍閣撰文大學士,戰鼓聲還是能分辨出的。
「......口口聲聲陳朝人,擅起戰端,多少陳人直接、間接死在他們手中。」
手中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拄了一下。
「不當人子!!」
隨即,叫了老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