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時,韓烽考慮到特訓隊員們的體能情況,刻意放慢了腳步,快要抵達山頂的時候,他帶隊的步伐甚至與快走沒有什麼兩樣。
可就算是這樣,隊員們依舊累的夠嗆。
終於抵達山頂,在山之頂峰的時候,殘陽剛好下沉,半個身子已經一頭扎進了西山,遠遠的望去,是蒼涼落幕,卻心繫遠方。
韓烽駐足,在這山之巔看如此壯觀的落日,心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意境,落寞、孤寂、彷徨……
跟着停下腳步的朱大志憨笑起來:「教官,那太陽好像一塊黃色的大肉餅。」
李海道:「還是牛肉餡的,奶奶的,要是這樣的肉餅放在我面前,我能一口氣吃五個,不,是十個。」
張二娃已經快要流出哈喇子,「肉餅兒……」
韓烽:……
所有的意境已經被破壞的一乾二淨,這群餓死鬼脫身的吃貨眼中,大概不能將落日與任何的意境掛鈎吧!
只是韓烽很快又自嘲起來,原來在笑話朱大志他們的時候,他自己已經淪落為最大的笑柄。
人生來就是為了活着,一切的偉大事業聽來可歌可泣,可到頭來也還是為了活着,為了民族獨立的活着,為了百姓安康的活着,為了個人闔家歡樂的活着,終究只是這一個目的。
此刻望着這落日,韓烽想的更多,可未必見得就是優越,像二娃子他們這樣糊糊塗塗的活着,只想着填飽肚子,只想着打鬼子,從另一種角度去看,不正是人生中最大的自知嗎?
明確地知道自己想要的,這才是天底下最透徹的清醒。
「是啊!是很像一塊大肉餅!可惜,卻被西山給吃掉了。」韓烽喃喃自語。
「教官,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天色不早了,你們要是不想在這大山里過夜,現在就出發吧!」
隊伍繼續在萬分的疲憊中前行,一直奔襲到山腳那來時的小路,這特訓的第一天才終於算是結束。
被韓烽懲罰的周大牛二話不說,轉身再次衝上大山,他的背影顯得落寞孤單,與即將落幕的黑夜融為一體。
劉正張了張口,卻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徐豐收剛準備開口:「教官,大牛他……」
「你可以選擇去陪他。」
韓烽這一刻的冷酷令徐豐收心驚,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向隨性又大大咧咧的韓烽,居然還有這麼嚴苛的一面。
徐豐收不再說話了。
韓烽轉過身對特訓隊員們道:「明天的特訓依舊如此,你們要是覺得待在這裏可以恢復體力,你們可以繼續待着。」
劉正道:「同志們,我們走,大牛他可以的。」
特訓隊員們在劉正的帶頭下一個接着一個地走了,徐豐收最後望了一眼韓烽那挺拔的身軀,苦笑着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他真是越發的有些不認識這個最初還傻傻憨厚的新兵三愣子同志了。
……落日完全被西山遮掩之後,世界變成了黑幕的世界,四野靜悄悄的,好在很快升出來的月光十分皎潔,將黑幕點綴出一片銀色的光明。
大山上的小路隱約可見,在黑幕中望去,漫射出月色的銀灰之後,像是給黑黝黝的山體纏繞上了幾條銀絲帶。
韓烽在矗立中沉默,身形一動不動下死寂的如同一座逼真的雕塑,他仿佛看到了那遠方大山的山路之前,一道身影在憤怒的力量驅使下奮力前行。
這股憤怒與不服氣濃郁,擱着山體韓烽似乎都感受的尤為強烈。
就這樣,在月亮快要升到半空的時候,一道狼狽不堪的身影從黑黝黝的大山里衝出。
周大牛喘着粗氣,在黯淡中赤紅着雙目,「報告,教官……我……跑完了。」
這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從牙齒縫兒里蹦出來的。
韓烽點了點頭:「你很慢,但總算是跑完了。」
兩道身影在這話語落下之後一同陷入了沉默,平靜如水的眸子與憤怒不平的眸子在昏暗中對峙着,半晌,周大牛的呼吸歸於平順。
韓烽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大牛,很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