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禮堂的林蔭道上,銀杏樹褪去晚裝,金黃遍地,滿園秋光。
劇中最漂亮,也是心機最深的南湘坐在畫板後面,靜靜描繪着林蔭道的景色,長發飄飄,安之若素的樣子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在她身後,幾個相貌俊朗的男學生駐足旁觀,眼神難掩欣賞。
林躍走過去瞄了一眼,笑着說道:「你是南湘?」
去蘸顏料的畫筆停下來,南湘抬起頭,面露疑問,似乎是不明白這個陌生人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
林躍說道:「你畫過最醜陋的對象是什麼?」
南湘一下子被他問住了,她畫過蘋果、西瓜、橘子、梨,畫過飛鳥、金魚、平湖、遠山、大教堂,也畫過顧里、林蕭、唐宛如,還有那個傷她最深的席城,要說最丑的對象……她並不覺得自己畫過醜陋的東西。
「這位同學,繪畫是為了留住美好和傳遞美好,你問的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林躍說道:「萬物都有對立面,有美麗,就有醜陋,有善良,就有邪惡,一名畫家,如果足夠善良,哪怕描繪最邪惡醜陋的東西,也會給人以震撼。相反,一個沒有心的人,哪怕他畫得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也會空洞無物,乏善可陳。」
「你什麼意思?」
「你的畫跟你的人一樣,沒有靈魂。」
南湘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順眼的男生嘴巴這麼毒,顧里是毒舌,而他……是毒刺。
她身後站着的幾名男生對林躍怒目而視,因為南湘在畫秋日校園最美的風景,而他們在欣賞畫畫的美人,林躍貶低南湘的畫和她的人一樣沒有靈魂,豈不是說他們很low?
對於這些人的目光,林躍視若無睹,繼續往前面走,總之這部劇里所有的角色,都像是一個精緻的舞台里幾個矯情的新人話劇演員在那兒搔首弄姿,賣腐賣肉賣所謂的情懷,有些人還硬要扣一個不同價值觀衝突碰撞的大命題……在林躍看來,真是幼稚到可笑。
論姐妹情深,震撼不如《陽光姐妹淘》,溫暖不及《海街日誌》,講愛情,充滿了中學生式對上流社會感情與生活的臆想,文藝范兒不比《花樣年華》,時代之痛遠遜《霸王別姬》,就連他剛剛結束的《匆匆那年》之旅,都比它真實了好幾倍。
「你站住!」
同樣的話從不同的嘴巴說出來。
林躍停步,轉身,看見放下畫筆和顏料盤站起來的南湘,也看到從會場追出來的顧里。
「你憑什麼這樣說我?」
「你憑什麼這樣講她?」
還是相似的問話從那兩個人嘴裏說出來。
一個是南湘說的,一個是顧里說的。
「憑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說得對與錯。」
顧里挽着南湘的胳膊說道:「她是美術系公認的才女,這點根本用不着你去評定。」
林躍說道:「你們兩個現在的表現,可不是不在乎我的評價的樣子。大學時代最寶貴的是什麼,是不用像初高中時一樣,接受那些所謂『正確』的理論知識,它給了你們空間和時間去收集和聆聽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不同階層的聲音,去辨別,去思考,去論證,構造自己的思想體系。真正的藝術家畫出的傳世佳作,絕大多數都是內心世界的表達,而不單純是傳遞美好。」
南湘怔怔無語,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這時林蔭道邊晃過一道人影,就差在臉上刻一個「受」字的顧里的男朋友顧源出現在她身邊,用滿含敵意的目光打量林躍一眼:「怎麼了?」
顧里默不作聲,剛才在學校禮堂,整個商學院的學生無端被他教育一頓,現在又跑來南湘頭上指點江山,這個討厭的傢伙也太目中無人了。
見女朋友一臉憤慨地看着對面的男生,顧源拉起她的手:「走吧,別理這種討厭的傢伙。」
討厭的傢伙?
林躍笑笑,懶得跟綠毛龜一般見識,轉身繼續前行。
「你站住!」
顧里甩開顧源的手,提腳緊趕幾步,追到林躍身前將他攔住。
「你說南湘的畫沒有靈魂,有本事你拿出有靈魂的作品給我們看一下,不然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