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鹵、梅子、詩(下)
「…這不是騙小孩子嗎?本來就是一個娘生的。一筆閣 www.yibige.com說清了好好相處也是親姐妹。不應該?」
她懷疑,丫頭掩唇而笑暗暗嘆着她說得沒錯,隱瞞不說有幾分厚道,但失了正大光明依舊落了下乘。鄭歸音似乎也沒太怨這個,只苦惱着:「我一直很好騙。家裏人都騙我。我能不蠢?長到六七歲又要全家回南邊投靠盧家親戚的時候,做爹娘的不應該和我說一聲?」
凝視着燈光,
「我們逃到山東出海時,尋了盧家的親族幫着找船,那人…還送了我們姐妹一人一隻玉環。」
逢紫眼神微動,沒出聲,這才明白盧四夫人在明州月湖上那玉環給二娘子的意思。
這時提醒當年二娘子把盧四夫人視為同父同母親姐妹時的過往。
「我那時以為,山東那家人是修國夫人的親族。後來是許文修打聽了告訴我。我才明白那戶人家是盧家的門生和姻親…」
逢紫何嘗沒聽說過這段往事。
鄭大公子今年在京城相公府里,在春梅初開的時節與她提起二娘子這舊事。他讓她來明州侍候二娘子時,還幸災樂禍的笑:
「我早就猜到了!她那樣傻我當然就不說。隨便她自己哄着自己玩呢。就是許文修自以為聰明,一聽出不對勁就去查,查了也罷,偏偏還要和她把這話說透了,說盧開音是修國夫人與盧府長公子所
生的女兒。和她不是一個親爹!她們全家都一直騙她呢!她親娘和姐姐是為了投親嫌她累贅,把她丟下不要了。她死活不相信!許文修也是可憐,什麼通房丫頭不通房丫頭,她就是恨他把這話說透了!」
鄭錦文負手走在了相府廊上,手抬起,指尖撫過廊處一枝積雪紅梅,他不免還嘲笑,
「這話誰說就招她的恨,我難道不知道?非要去逞這個機靈?就得她自己想明白才行!你說,許文修這不是傻瓜一個?和她才是絕配呢——」
鄭錦文一直覺得二妹為了個通房丫頭和許文修鬧翻真是蠢到家了。
好歹也要等着鄭家在京城裏找到靠山,再和許家翻臉不是?
「我不在家就出了這樣的事…」他嘆着,他本來以為鄭歸音至少也要一年半載後聽了養父鄭老爺發話才會和許家訂親,成親後才會喜歡上許文修,他所以迫不及待地早早上京城去了,免得他在家裏這傻瓜還死腦筋地糾纏,堅持着按鄭老爺的安排非他不嫁,
「她想嫁給我不也是聽爹的!誰知道她變心那樣快?這怎麼能怪我沒防備許文修——」
鄭錦文還一肚子委屈呢。
逢紫聽得只能忍笑。他瞟眼見得她咬唇彎眉,顏色鮮美,他亦微笑:「去了她跟前,你自有你的快活。跟着我愁苦着臉又圖什麼…」
她怔住,新雪紅梅飛檐下,那一日鄭大公子的笑顏她從未忘記過。也未忘記那一日檐外雪粉飄到面上的微涼明悟:她在大公子眼裏,不過是二娘子的替身。讓她跟着二娘子是讓她學着,早點變心早
點忘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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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逢紫坐在床側,看着二娘子眼皮打戰漸漸睡熟了,她起身為她把帳子輕輕放下,心裏嘆站二娘子許是半點也不知道大公子也有寂寞埋怨她變心太快的時候,她抿唇含笑,二娘子就算是知道也只會罵:
活該。
隔壁里,婆子丫頭們還在悄悄地收拾行李,明日姑娘又要搬回到報恩寺里去住了。她輕輕關門,走在廊上,月光灑在她的裙角。選女第二輪選試之前,宮中內侍省和六局二十四司女官要來選女家中一一查對姓名、面相、家人、籍貫。二娘子並不方便住在張夫人名下的宅子裏。
「我第一輪被刷下又走了宰相府的門路把名字添回去。宮裏人誰不知道呢!?必是暗地裏說我小話。這第二輪我自然就要規規矩矩。不借張乾娘的光。好叫人知道,我可不是非得走門路才能做選女的人!」
二娘子這盤算極是實在。逢紫暗暗點頭。
她到了隔壁,和馮婆、嫣濃一起輕手輕腳收拾着箱籠,偶爾抬頭看得一檐月光。快到天亮的時候,她出了院門,倚在花影間望着大公子院子裏。
394 花鹵、梅子、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