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愚吹起箜篌的顫音,不僅傳進了傅映風的耳朵里,同樣叫外面的鄭錦文聽到了,他本來要回去的腳步一頓,停在了中庭的垂花門外,站在了繁花枝蔓的亂影下。一筆閣 www.yibige.com
「趙若愚那侍妾,是二娘子送給他的?這事你知道不知道?」
鄭錦文突然開口。莫大管事哪裏能知道,震驚抬頭:「什麼?公子?」
轉眼間,他猛然間明白了,連忙問着,「大公子,難道那侍妾就是汪雲奴?許文修的外室!?她不是二娘子為了出氣賣到外番去了?有人說還是她下毒毒死了。或者又像是蘇少夫人被二娘子逼着上吊自盡……」
「少廢話!蘇家和我們家是仇!不是她死就是咱們死!汪雲奴又算哪根蔥?二娘是能下這樣手的人?她有這個狠心,她就應該眼下趕緊嫁給許文修做正妻!或者搶在公主之前嫁給傅映風做妾!」
橫亭中,她偶爾停弦抬頭,看着趙若愚手中那枚箜篌。這一曲奏的是唐時古曲《青海波》。
他的箜篌聽說是秀王世孫在選宴上送給他的,那晚選宴結束時,唯有趙若愚評論了吳家娘子的箜篌曲《青海波》。連儂秋聲都佩服不已。當時,秀王世孫就把本來想送給儂宮師的一隻古箜篌送給了他。
她聽鄭大公子提起過,還想讓他出面借過來賞玩兩日。沒料到他今天就帶來了。垂花門外,莫管事看着這一對才子佳人,萬萬料不到二娘子居然把許文修的外室送給趙才子。這算是怎麼回事?
鄭錦文沉吟着,他不敢再問,卻小聲地笑道:「公子,不過是個妾。二娘子必定早有打算。既是她送的她要打發了豈不是更方便?至於趙才子的意思這是明擺着的了——」
他遠遠地瞅了湖畔橫亭一眼,二娘子和趙才子一坐一站,縴手撫琴,十指吹篌。豈不是珠聯璧合?他也覺得心裏有了底,瞧着大公子的臉色,小聲笑勸着:
「公子,傅大人必定和前幾天一樣路過咱們水莊,他豈會聽不到這曲聲?」趙才子這不就是順水推舟,幫着鄭家兄妹出口氣?這也是告訴傅九公子,鄭家女名花有主了。
鄭大公子終於笑了,箜篌聲帶着古樂的滄茫,飄出了水莊。曲聲引來湖面水裏一群群金鱗魚兒,它們擺尾上涌,在船頭弦邊浮上水面吞吐着氣泡。
傅映風面無表情,在船頭久久地聽着。
蜻蜓低飛在荷蓋上,春時的江南春雨來得急,也收得快。雨點打在了畫舫頂蓋上,淅淅瀝瀝的,就像是一團亂麻。又像是要打斷水莊裏的琴聲與箜篌聲。
傅小弟和傅小妹在艙里擺了兩隻大水盆,正玩得開心,有家將捉了一對鴛鴦和兩隻
水鴨子放在盆里。六歲的小孩子們並不知道兄長心裏的煩惱。
「回去!」沉默半晌後,他的畫舫駛回了水月境水莊裏。良得了他的吩咐,冒着小雨坐了小船飛快地沿水路離開,一面吩咐了家將去樓船上準備擺宴,一面親自去接蘇庶女來陪宴。
他沒敢勸,蘇庶女必定是德壽宮的選女了,這樣私下見她會不會出大事?心情不好,怎麼就偏偏只記得她?
「和母親說,我有事就不去園子裏拜見長輩們了。」
傅映風沿着廊道走着,正說了這一句,這時隔着兩道鑲花窗的北矮牆,裏面隱約全都是女眷們的衣帶釵影。他看到了一個還算熟悉的美人身影。
「去請許娘子。」
他隨手就叫了一個路過的婆子。范夫人的心腹婆子雖然詫異,卻知道許婉然現在是
九公子挑中頭一位選女。將來進了宮,許家還要幫襯着傅娘娘的。
「就說我請許公子說話。他就明白了。」
「是。」婆子心領神會地去了。承恩侯夫人在此宴請的女眷們,都是選女人家,男客們有承恩侯世子和傅家幾位公子招待,在南牆外的幾處院子裏吃酒聽戲。
他繞到了范夫人聽風居後面的書齋,找個清靜的地方坐一坐,這時就看到廊道前的十步拐角處,赫然正是許婉然的背影。她遲疑站定,不知在說什麼。
然而和她站在一處說話的俊美公子居然不是許文修。
他便皺了眉。按慣例,內定了要進宮的選女自然是不方便見外男的。更何況這還是在他這採花使的眼皮子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