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看着顧衍做的一切,一言不發。
顧衍這是在安排他的身後事,他擔心他們母子受人欺負,一步步的安排着以後的路。
當着顧衍的面,白蓮表現的一直都是顧衍想要的那個樣子,不流淚,陪着他靜靜的走完最後的日子。
可是,每當顧衍睡去,白蓮摸着身邊的人,靜靜的看着他,整宿整宿的無眠。
進入七月的時候,顧衍陷入昏睡。
當時白蓮跟他在御花園中,今年水池中的荷花開的晚,此時正是艷麗的時候。白蓮看着池中的荷花,柔聲的跟顧衍說着:
「我出生的時候,荷花開的正艷,當時祖母盼着家裏能有男孩,偏偏我娘和另一個姨娘都生了女孩,祖母給我們取名的時候,也是看着家裏池中的荷花開得好,便給我們姐妹三個取了那樣的名字。」
顧衍看着池中的粉粉白白的花朵,嘴角輕揚:「人比花嬌。」
白蓮聽着顧衍的話,心中異常的酸楚。
只聽顧衍又說道:「當初向岳父許諾了要照顧你一輩子……」
白蓮聽着他的話,沒等他說完,就側身抱住了他的腰,臉靠在他的右肩上,輕聲的打斷他說道:「足夠了。」
有風吹來,混合着池水和荷露的清香,縈繞在他們之間。
「你給我的,足夠陪伴我一輩子了。」
顧衍聽着白蓮哽咽的聲音,揚起右手,環住了她的肩頭,嘆了一口氣說着:「到了現在我才發現,人都是自私的,前幾****想,若是如你一般重新來過,哪怕知道自己難以長壽,也不願對你放手。」
顧衍感覺到肩頭一片溫熱,知道是她的淚,緊緊的擁住了她。
「就是你放手,我也不會放了。我已經錯過你一世,再也不想錯過了……」白蓮嗚咽的說着。
顧衍漸漸閉上了眼睛。
誰又想錯過呢?
只恨時間太短,情太深,緣太淺。
宮中的太醫對顧衍的昏迷束手無策,白蓮仿佛是沒了魂魄的人一般,從御花園裏的池邊回來後,就一直握着顧衍的手,靜靜的坐在他身邊,一言不發。
無論太醫說什麼,無論宮人說什麼,無論來去的大臣說什麼,她都充耳不聞,只是靜靜的看着昏睡中的顧衍。
遼東的戰事完勝,遼東軍降的降,逃的逃,主帥楚王也自刎與孤山之上。
而呂良早在遼東軍敗退的時候,就被殺了。而被楚王推到高位的原睿王世子,也在敗退的時候被棄如敝履。
與宋戟一起回京的,還有一人。
白蓮已經守着昏迷的顧衍整整三日了。
不眠不休,任誰說什麼話,她都仿佛沒有聽到一般,不作任何回應。
有人回報宋將軍還朝,白蓮也沒有聽到。
宋戟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白蓮緊握着顧衍的手,緊緊的挨着他的樣子。
宋戟喉嚨中堵得慌,快步來到顧衍床前,一句話沒有說出,便已經雙淚盈眶了。
「陛下,末將回來了!」
白蓮聽着他的聲音,漸漸的回過頭來,看着宋戟,突然開口問道:「楚家人的頭顱呢?」
宋戟一愣,之後才說道:「楚家人已經押解入京,等候發落,楚王自刎於孤山之上,就地掩埋了。」
白蓮的目光冷厲,盯着宋戟,之後嘶啞的聲音,帶着不容質疑的堅定與狠戾說道:「就是化了白骨也要將他挖出,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是最重的懲罰。
被挫骨揚灰的人,會無法入輪迴,白蓮是個有個前世今生經歷的人,心中信這些,就是現在將他挫骨揚灰了都不足以泄她心中的恨。
白蓮眼中的怒火,仿佛是她生命里最後的色彩了。
她只看了宋戟,卻沒有注意到宋戟身後的人。
而此時,宋戟身後的人看着白蓮,仔細的觀察着她。
「你就是衍兒媳婦?」
一個沉如鍾,微有些滄桑的聲音傳來。
白蓮順着聲音看了過去。
只一眼,白蓮便猜到了他的身份,他是顧衍口中提過很多次的義父。
這世上,能稱呼顧衍為衍兒的,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