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七年。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初春。
舞陽城。
這座都城總是醒的太早,昨夜的浮塵還未來得及平定。
酷寒的冬日剛剛過去,空氣開始變得濕暖,舞陽城的街市上也是一副欣欣向榮的景象,白色巨石鋪就的九鵲橋橫跨城府南河,橋上人頭攢動,行人如織,兩側擺滿了許許多多的小攤,有賣各類雜貨的,也有賣糕點乾果茶水的。
大橋正中央,衣衫破爛,滿是補丁的少年左手裏端着個缺了口的黑陶碗,右手中握着一根細長的「打狗棍」,滿臉泥灰也不擦拭,只挪動着步子來到欄杆處,靠着橋樁上那雪白的喜鵲,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任憑暖洋洋的陽光曬在臉上的凍瘡上。
憑欄而望,只見一艘大船正準備穿過橋洞,那些敞着胸膛,露着堅實肌肉的船夫有的站在船篷頂上,利落的降下風帆,有的則站在船舷上使勁撐篙。
「他們真辛苦啊。」
少年人感嘆。
「世人皆苦。」一旁算命的道人往他的破碗裏扔了一個銅子兒,笑着說道:「你這臭小子,七天沒有見着你,以為你凍死在那冰窟窿里了呢。」
「命硬,不過還是運氣好,那雪要是再多下一天,不,半天,我一準兒就死了。」少年揉了揉眼睛,見着碗裏的銅錢,再看向老道人的眼睛裏就充滿了歡樂,不過他的聲音依舊懶洋洋的,「謝了老周,你這還沒開張,我就先開張了。」
老周,少年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叫他老周,三年來都是這麼叫的,道士老周,一身青佈道袍,鬚髮皆白,滿臉的褶子似乎都是學問,看起來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一年前他還跟少年人一起在橋上要飯。
少年今年已經十三歲,雖然瘦弱,但身材修長,看起來已經和十五歲沒什麼兩樣,他名叫風九離。
風九離三年前來到舞陽城,那也是一個冬天,雪下的很大,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富人們躲在燒了爐子的暖房裏,吸着難聞的炭氣昏昏欲睡,窮人們擠在一起,用彼此的身體保存熱量。
也就在那個時候,風九離遇到了老周,老周給了他一口吃的,救了他的命,不然他當年就凍死在了舞陽城外的泥水窪子裏。
「老周,最近生意怎麼樣。」風九離把破碗往地上一擺,漫不經心的往那一站,眼睛卻依然停留在橋底的大船上。
老周皺了皺眉,有些惱火,壓低聲音道:「什麼老周,在這兒叫我大仙。」
「是,大仙兒。」風九離拉長了嗓子,聲音略有些愉悅的說道:「那麼周大仙,今天的午飯有沒有着落?」
「哼!」老周抽了抽鼻子,「開春了,出來踏青的小姑娘多,總能騙到那麼一兩個,與其擔心我,還不如擔心一下你自己吧。」
聽了這話,風九離也不說話,只是笑了笑,繼續看着那大船,一個船夫正努力的把長篙頂在橋洞的洞頂,使得這大船可以順着水勢通過橋洞。
老周搖了搖頭,兩眼繼續瞅着長街,目光在那一個個滿臉笑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之間遊動。
他和少年認識了三年,有着過命的交情,卻依然算不上熟稔,就像他也不明白,為什麼一個要飯的小乞丐,會有風九離這麼一個名字。
風。
這個姓氏在舞陽很少見,倒是聽說在天冊城那邊是個大姓。但無論多麼離奇的猜測,小乞丐都不可能和遠在天邊的天冊城產生什麼聯繫。
風九離很懶,起碼在老周眼裏是這樣,平日最少要睡到下午才肯出來謀一頓活命的吃食。
「今天怎麼出來的這麼早?」老周手指輕捻鬍鬚,一雙小眼睛卻還眯着住在那些路過的年輕姑娘的胸圍子裏。
風九離打了個哈欠,嘲弄的笑了聲,說道:「老周啊老周,你這個大仙兒咋連日子都記不住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正月十五?」老周一琢磨,恍然大悟,臉上露出和周身氣質全然不同的猥瑣笑容,說道:「你這小子,年紀輕輕不好好要飯,一大早跑出來看姑娘,真是個色胚。」
舞陽城生活溫潤,各家的姑娘也不像天冊城的小姐那般拘謹守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總歸也是規矩繁多,少有出門
第一章 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