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笑聲停歇之後,他才淡淡說道:「笑完了嗎?接下來請你們保持安靜,我要給病人做治療。」
人群中一個比較年輕的醫生起鬨道:「沒問題,我們連呼吸聲都會好好控制,保證不會打擾你治療,不會給你失敗的藉口。」
眾人點頭表示同意,在場人都安靜下來,冷眼旁觀,看鄭翼晨能玩出什麼花樣,而黃光托已經在幻想待會兒要用什麼樣的角度拍照,才能把他的英明神武,與鄭翼晨的狼狽潦倒完全顯露出來。
看到鄭翼晨從白大褂兩邊的口袋拿出一排毫針和相應的消毒工具,旁觀的人這才知道他選用的治療方式原來是針灸。心裏滿是不屑:「針灸最多只能治療一些肌肉勞損的痛症,怎麼能用來治療內科疾病?」對這場賭局的勝負更加瞭然於胸。
謝華看到尖細的毫針,心裏也是有些恐懼:「醫生,你……你該不是要拿針扎我吧?我很怕痛的。」
鄭翼晨理解一般人看到針的恐懼感,他還遇見過一些暈針的人,在毫針刺入體內後整個人轟然倒地,要掐人中才清醒過來。
這種恐針的情緒如果不安撫好,針刺的療效會大打折扣,鄭翼晨非常溫柔的和謝華說道:「阿姨,不怕,一點都沒事,你看我。」他先拿一根針面不改色扎在自己手上,以證明針刺是不會痛的。
謝華看鄭翼晨淡定的模樣,稍微有些心安,但還是說道:「我……還是有點怕。」
「阿姨,如果你怕,就先閉上眼睛。」鄭翼晨說道。
「嗯,好的。」謝華趕緊閉上雙眼,「來,你針吧,我不會叫出聲的。」
鄭翼晨用安爾碘消毒謝華左手手肘皮膚後,以「飛針」的無痛進針手法,將一根一寸半的毫針刺入謝華的「尺澤穴」。
毫針刺入之後,謝華還懵然不知,閉着眼問道:「醫生,你怎麼還不快扎針?」
鄭翼晨笑道:「阿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我已經紮好針了。」
謝華將信將疑:「明明沒有半點感覺,為什麼說紮好針了?」她睜眼之後,看到豎直扎在手肘的毫針時,驚嘆一聲:「真的扎進去了,一點都不痛,醫生你好厲害。」
她的由衷讚嘆落在那些有心人眼裏,就成了略顯浮誇的表演,不少人都懷疑她是不是為了配合鄭翼晨,才刻意表現成這樣,說是不痛,其實心裏痛得要命。
鄭翼晨鬆了口氣,謝華終於消除了對針刺的恐懼,接下來就要消除她對針感的恐懼,針刺後酸麻脹痛的得氣感,也會讓有些人感到不適,鄭翼晨先小幅度行了一下針刺手法,調好經氣,等謝華適應了那種在她想來十分古怪的針感後,才開始實行治療。
治療感冒的穴位其實有很多,例如枕骨下的風池穴,脊柱正中的大椎穴,位於兩側背部肺腧穴,都是治療感冒十分有效的穴位,這幾個穴位的治療效果絕對遠遠超過他現在所選的「尺澤穴」。
而鄭翼晨不選用這些穴位自然有他的理由,這些穴位都不適宜使用大幅度的捻轉提插等針刺手法,一時操作不當,很容易引起生命危險。
風池穴刺入太深,會刺傷脊髓。
大椎穴位於脊柱棘突之間,四周都是骨頭,根本不能行針刺手法。
針灸有言:胸如餅,腹如井。說的是胸背部如餅般單薄,不宜深刺,不然會刺傷臟器,腰腹部如井般深厚,可以大膽行針。
肺腧穴位於胸背部,是治療咽喉咳喘類疾病的要穴,深刺的話很容易傷到肺葉,引起氣胸。
他現在想要利用昨晚學會的《靈針八法》中的汗法來治癒謝華的感冒,這套針法步驟繁瑣,有不少大幅度的捻轉提插的步驟,不適宜在風池等穴位使用。
再者,汗法驅風發汗解表的效果十分強勁,如果在這些穴位行這種針法,發汗的效果必定倍增,汗出過多,會導致氣隨津脫,大傷正氣,謝華年紀又大,不適宜用太過竣猛的汗法。
所以他選取手太陰肺經的尺澤穴施行汗法。
「肺主皮毛,主呼吸,司開合。」肺部的穴位,用來治療感冒,也算恰如其分。
針灸一道,選取方穴,跟中藥方劑選用哪味中藥配伍治療疾病一般,是十分嚴謹,馬虎不得的。不止要對症下藥,還要因人制宜。
中藥治病,講究理法方藥,針灸治病,也有四字要訣,就是理法經穴。
進行常規的八綱辨證之後,就要確定相應的穴位配伍,相當於中藥的處方。
而施針的手法,在每個穴位提插捻轉次數的多少,就相當於每一味中藥的藥量。
次數過少,則治不了病,次數過多,則猛於砒霜毒藥。
所以他在選穴方面,才要這麼用心,如果一個掌控不好,不但治不了病,還會引起其他病症。
有了昨晚十多次施行汗法的經歷,讓鄭翼晨對這套針法的每一處細微變化,步驟的緩急都有着很深刻的了解。
他右手持針,左手作為押手按在尺澤穴的周圍皮膚,將全部精神寄托在毫針上,進入一種渾然忘我的境界。
這個時候,別說四周寂靜無聲,就算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也驚擾不了他。
那些西醫又怎麼看得懂這些門道?
在他們看來,治病無疑是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謝華感冒鼻塞,鄭翼晨針鼻子針喉嚨他們都能理解,可是他居然針了手肘,這樣就想治療感冒,實在是很可笑。
他們抱着看猴戲的心態,耐心看了下去。
有一個醫生被鄭翼晨複雜多變的行針手法弄得眼花繚亂,不敢直視,暗道:「這個小伙如果生在古代做江湖郎中,肯定能唬倒一大堆的人。」
還有一個醫生,對音樂有很深的熱情,一個星期至少去三次K吧唱歌,覺得鄭翼晨的手勢與動作暗合節拍,情不自禁跟着他的行針節奏哼了起來。
人人各懷心思,但對鄭翼晨的嗤之以鼻倒是如出一轍。
鄭翼晨一開始施針淡定自若,隨着行針手法的逐步加快,他的面色也開始凝重起來。
突然間,他神色一緊,如臨大敵!
來了!
那股旋渦般的力量終於出現了。
針身開始有些彎曲!
鄭翼晨作為押手的手指出現肉眼難辨的輕顫。
能不能成功,就看接下來這一下了!
他將針體放平,猛地一擰,如同鳳凰展翅,順利將兩股不同的力量重新匯到一條直線。
完美無缺,恰到好處。
就在這時,謝華只覺針刺的地方漲的厲害,越漲越大,最後如同一個氣球般引爆開來,分散到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四肢百骸,無一不通。
怎一個舒坦了得!
隨着鄭翼晨的行針,她的毛孔開始泌出米粒大小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