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齋,仿佛為了等這一場盛事,今個來此的閨秀頗多,奼紫嫣紅環肥燕瘦高低不齊,就像誰在春天胡亂丟下一把種子。
聽聞有人比試才學,眾閨秀,畫室的書廊的棋屋的琴房的,紛紛湧出,齊聚在紅齋大廳,望花羞與汪玉涵於那張碩大的橫案前對峙。
主持紅齋事務的為施家另一支,與施耘天同輩分的施耘南的媳婦,人稱南大嫂,南大嫂未出閣時為著名的才女,如今年逾四旬仍舊醉心琴棋書畫,被太夫人舉薦管理紅齋事務多年,深受眾閨秀的尊敬。
汪玉涵在紅齋不是生客,徑直找到南大嫂說欲與花羞比試才學,請南大嫂做個見證。
紅齋有季度性和年度性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比賽,所以對這種事情南大嫂見怪不怪,倒是沒見過單單兩個閨秀劍拔弩張的較量才學,不知該從何處着手,問兩個姑娘的意見。
汪玉涵協同南大嫂一起來到花羞面前,一副紅齋主人的姿態對花羞道:「依你,該比詩詞還是比書法還是作畫?」
花羞第一次見南大嫂,聽身後某個閨秀好心指點了解到她的身份,先道了個萬福:「見過大嫂。」
南大嫂還禮,觀花羞如出水芙蓉,於眾閨秀中頗有些鶴立雞群之感,也聽僕婦稟報說花羞是郢城伯的女兒,安國公之後嘉泊年的外侄女,最最重要的,這個僕婦向她透露一個訊息:「這位柏姑娘,經常往定遠侯府走動,老婦還聽聞,還聽聞……」
南大嫂見她吞吞吐吐,更感覺這個花羞有些來頭,催促:「這又不是公堂,有事便說,何故期期艾艾。」
僕婦道:「那我就直言了,這位柏小姐,據說侯爺,侯爺他……」
說是直言,終究還是顧慮重重。
不過,南大嫂已經從她欲言又止中明白大致,所以,她雖然不知汪玉涵同花羞因何狹路相逢,但感覺出這裏面少不了施耘天的關係,於是讓僕婦找個小廝往長榮大街去稟報施耘天這裏發生的狀況,怕等下鬧出什麼不虞之事,自己對施耘天無法交代。
與花羞彼此認識後,南大嫂也問:「柏小姐想以什麼方式比試呢?」
花羞道:「於京師,我是客。於紅齋,我亦是客。是以客隨主便。」
紅齋的閨秀都是登名造冊的,她之前隨昭蕙來過卻是一日勾留,就像行腳僧掛單,與這裏當然是客。
汪玉涵等的就是她這句「不自量力」的客隨主便,道:「如此,就比試筆墨功夫。」
書法是她的強項,特別是草書,摒棄女兒家的拘束,很有些張旭之風,看花羞長的清麗可人,不信這麼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丫頭能寫出一手疏放的字來。
花羞微微一笑算是默許。
汪玉涵心裏嘲諷:這是你自取其辱。
嫆兒的目光一直盯着花羞,因為施耘天說花羞像女兒才讓他喜歡,嫆兒摸摸自己的臉滿心狐疑:我有這傾城之色?
南大嫂已經吩咐僕婦準備文房四寶,至於寫什麼字,南大嫂想想道:「莫若紅齋二字,寫字好似煮菜,雞鴨魚肉隨便燒熟便是美味,能把最普通的菘菜烹出美味才是大家,若能把眼前字寫好才得書法真諦。」
眾閨秀點頭贊同,很多人彰顯人前的書法大多是某幾個爛熟於心的字,或是某一首繁複練習的詩詞,反之寫出普通的字來就感覺稀鬆平常了。
汪玉涵與花羞皆無異議。
墨已研好,紙已鋪開,汪玉涵決定先發制人,率先端坐在案前,拿起筆,飽蘸墨,姿勢端正,下筆見功,「紅齋」二字寫的仿佛張旭在世。
寫完,眾位閨秀拍手叫好,她就得意的看看花羞。
花羞過去,沒坐,只是用左手輕輕拈起筆,懸臂,一揮而就兩個字,然後將筆擱在筆架上。
眾位閨秀端量半天,不知她的字承襲哪一家,只感覺飄逸灑脫,於是也不住喝彩。
南大嫂帶着眾位閨秀把花羞同汪玉涵的字做了比較,得出的結論是:不分伯仲。
翠黛手指同張紙上兩個人的字有話要說,被花羞攔住,輕輕晃晃腦袋示意不要多言。
翠黛長出口氣,曉得她壓根就沒想同汪玉涵決出高下。
既然結論已出,花羞就想告辭離開,汪玉涵沒能勝出所以不依不饒,堵住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