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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后街上修電動車的那家說了，有二手的電動三輪車就給我留下，你李姨賣煎餅果子的三輪車就是買的二手的，七百塊錢就能買一輛。買來好好刷刷，賣吃的的車得乾乾淨淨地，這樣才有人買。還得請人幫忙焊上鐵架子，帶玻璃紗窗什麼的，就是那種窗戶，你知道吧？」孟媽媽伸出手在半空中比劃，孟凡點點頭說知道。
「焊鐵架子可不便宜，帶上架子玻璃什麼的，算五百吧。還得買套機器，你李姨那套花了三百。還得買煤氣罐，不過煤氣罐我找好了，別人買得花二百，我八十就買到了。」孟媽媽有點得意地看着孟凡，孟凡配合地問：「為什麼呢？」
孟媽媽說：「街上有人家不要的，我二手買來的。還得買點原材料，鵪鶉蛋啊火腿腸啊什麼的，咱家裏的冰箱大，正好能屯點凍上。咱也不買多了，剛開始就半箱半箱的買，人家要是不給半箱批發的話，我就往你李姨那裏買她進的貨。反正我下午不上班也沒事，半箱半箱慢慢賣唄，一個下午能掙個二十塊錢我就知足了。」
孟凡說不出話，孟媽媽接着說：「你李姨說我沒出息，讓我奔着一百掙。她在廟會那幾天掙了六千呢！她現在覺得賣小吃掙錢，也不上班幹活了，就專門賣這個。」
「這麼算算，最起碼得準備兩千塊錢。兩千就兩千吧，能掙錢就行。」孟凡沒敢接話，就點點頭，她想縮起來，她想假期趕快過去，她想逃離這種窒息感。
孟媽媽像是猶豫了一下，問孟凡：「你現在一個月三千多吧？」
孟凡覺得脖子在被慢慢勒緊，點頭說是。
孟媽媽說：「你一個月錢都怎麼花的啊？」
孟凡嗓子發乾：「房租小一千，生活費一千多點」
孟媽媽有點驚訝：「生活費用得着一千嗎？」
孟凡說：「我以前上大學不就一個月一千生活費嗎？」
孟媽媽說：「那還得剩下一千啊，你都攢着呢嗎？」
孟凡不合時宜地突然想起趙嘉開玩笑說的讓她找別人要大風颳走的錢去，但是也知道不能這麼跟媽媽說，只能含糊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就都沒了。」
孟媽媽有點着急，說：「一千多怎麼能不知道怎麼就沒了呢？你這樣不行啊，你得攢着啊，哪怕不想給家裏也得自己攢着啊。.你說我這一個月累死累活也才掙個一千多，你怎麼就能不知道怎麼就沒了呢？」
孟凡有點委屈，又想起是自己沒告訴孟媽媽自己換工作了，只能說：「知道了，我這就開始攢錢。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先給你一千。」
孟媽媽好像也有點委屈了，說：「我不是找你要錢，我是讓你別亂花錢。」
孟凡說：「我知道。」倆人再也沒說話，沉默了好一會。
孟凡不知道把養家這件事攬到自己肩膀上是不是自己給自己壓力太大了，她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家二十年如一日的貧窮不是她的原因，高中時代因為自己成績好所以免了學費，大學申請了助學貸款，現在也在慢慢自己還，向來懂事的她並不算是家庭的負擔啊。
但是孟凡太愧疚了，她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掙到高一些的工資，哪怕每個月只能給媽媽一千塊，是不是就可以讓她不用那麼辛苦了，上午去飯店幫工，下午還要騎着三輪車去賣小吃。
已經工作快兩年的她在聽到媽媽問她一個月工資三千幾的時候，仿佛自己從來沒敢在意的遮羞布被輕易揭開。這一刻，什麼本科畢業，什麼四年獎學金，什麼國企工作經驗，都煙消雲散，「三千塊」這三個字像粗糲的繩子繞在她的脖子上，每次孟凡想到自己的沒用，想到媽媽還在為了幾十塊錢而辛苦的時候，繩子就會緊一點。
孟凡知道收緊繩子的就是她本人，但是也會萬念俱灰地覺得，如此沒用的自己，好像死掉也沒關係吧。
這種想法大概只會持續一小會兒，孟凡就會回過神來，怎麼可以死掉呢？比起死掉媽媽應該寧願自己每個月工資只有三千塊吧，哪怕啃老她也會願意吧？
第五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