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距海安四十里,中間有曲塘和胡家集兩個市鎮,如果新任巡檢天一亮就從白米動身,巳時前便能趕到海安。筆神閣 www.bishenge。com一到辰時三刻,方士枚就領着巡檢司衙門的吏、皂隸、弓兵來到城隍廟邊的「缺口」很小很小的碼頭,頂着徹骨的寒風在運鹽河邊恭候。
海安鎮雖位於運鹽的水路要衝,但鹽船隻是在海安經過並不怎麼停留,所以市鎮很小,鎮上的商戶和百姓不多,實在算不上有多麼繁榮。
方巡檢要卸任,新巡檢要來上任這麼大事,不但鎮上家喻戶曉,鎮上的大人小孩幾乎全來了,連焦港、大禮莊、江家莊和張腰莊等附近村莊的村民都跑來看熱鬧。鳳山院和明道院的兩位院長,本地的兩位監生和外委署的額外外委劉大膽也早早的來了。
鳳山院的顧院長跟方士枚寒暄了幾句,又攏着手走到在巡檢司衙門幫閒的李秀才身邊,一邊跺着腳取暖,一邊不動聲色問「章程,怎麼在這兒恭迎韓老爺,照理說應該去黃村啊」
李秀才探頭看了看正在前頭跟劉大膽說話的方士枚,湊顧院長耳邊道「照理說應該去黃村恭迎,可現在不光黃村不歸我們海安巡檢司分轄,連姜堰都變成了吏目境,總不能跑李老爺分轄的地盤上去恭迎韓老爺吧。」
「姜堰不歸我們海安分轄了什麼時候的事」
「這你得去問方老爺。」
「這這也太荒唐了,簡直豈有此理。」
「誰說不是呢。」少了一個大鎮和幾十個村,對李秀才而言就等於沒有不少收入,他又探頭看了看站在最前面的方士枚,嘀咕道「我估計韓老爺不讓去迎,八成也是因為這個。你想想,我們真要是去白米恭迎,那不就坐實了姜堰以後不歸海安巡檢司分轄嗎」
「可在這兒恭迎算什麼」顧院長喃喃地說。
「他讓我們別去,讓我們全在這兒恭迎,我們能怎麼辦。」李秀才無奈地說。
顧院長打心眼裏瞧不起三天兩頭辦生辰的方士枚,低聲道「他讓你們怎麼做你們就怎麼做,他等會兒收拾行李走人你們以後怎麼辦」
「韓老爺的上任檄文還貼在衙門口呢,我們現在是去迎不是,不迎也不是,只能見招拆招。」
「多湊點銀錢吧,可不能因為這個丟飯碗。」
「昨晚就湊了。」
「湊了就好。」
正竊竊私語,西邊傳來一陣騷動。
顧院長意識到新巡檢的官船到了,連忙從袖子裏抽出手整整衣裳,擠到前面去準備恭迎。
「肅靜,肅靜」皂隸儲成貴「哐哐哐」連敲了三聲鑼,把擠在河岸邊的百姓尤其小孩往裏趕,方士枚的視線一下子開闊了,只見一條船從西邊緩緩劃來,一個二十出頭穿着九文官補服的年輕人站在船頭,身後跟着州衙的兩個衙役。
「新任巡檢韓老爺駕到,軍民人等迴避」
「欽加知縣銜江蘇候補巡檢方士枚恭迎韓老弟大駕」
「秀峰來遲,讓方兄久等了。」岸上就兩個穿官服的,其中一個是武官,韓秀峰一眼就認出了方士枚,站在船頭遠遠的拱手回禮。
「欽加把總銜狼山鎮泰州游擊營海安外委署額外外委劉山根恭迎韓老爺大駕」巡檢是文官,並且是海安這一畝三分地上最大的官,劉大膽可不敢跟方士枚一樣拱手打招呼,先是撣撣馬蹄袖,旋即提起官服半跪相迎。
「劉兄請起,無需多禮。」船靠到了「缺口」邊,韓秀峰走上石階,一邊跟紛紛作揖行禮的士紳拱手回禮,一邊微笑着說「秀峰姍姍來遲,讓各位士紳和鄉親久等了。河邊風大,諸位請回吧,容秀峰改日一一登門拜會。」
「韓老弟,顧院長和陳院長他們還準備給您接風呢。」
「是啊韓老爺,您千里迢迢來海安上任,總得讓我們盡一下地主之誼。」顧院長急切地說。
韓秀峰在方士枚的陪同下走到城隍廟前的石階上,環視着眾人,抑揚頓挫地說「諸位鄉親的好意本官心領了,本官蒞任海安,關防必先認真。治理悉由已出,概不假手於人。幕友皆延正士,並未攜帶官親。所有家人雜役,選派亦極嚴明。平日督查辦事,不准擅出宅門。倘有無知妄作,假官勢焰熏蒸,或則招搖撞騙,或則搕詐平民,甚至詞訟案件,違規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