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夜班,我昏昏沉沉地回到宿舍,卻沒有了倦意。我暗嘆一口氣,看來我的生物鐘已經徹底紊亂,變得黑白顛倒。
小丫頭打來電話,讓我陪她出去轉轉。我屬實打心眼裏不樂意,但一想到上次她對我調研民營堆場的幫助,便答應了。
宿舍門口,小丫頭上身穿了件羽絨夾克,下套羊絨短褲和厚款絲襪,腳蹬一雙白色的馬丁長靴,站在威武的suv車前,顯得英姿颯爽,風采卓然。我則依然披着工作時的藏藍色棉襖,臉色疲倦地迎了上去。
她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麼成天穿這件死人一樣的衣服?你還有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了?」
我坦然道:「綠葉配紅花,我越不濟才越顯出你的高貴和美麗。」
上車後,我訴苦道:「我剛下夜班,正準備關手機睡覺呢!」
她笑着說:「你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們這些熬夜班的人?下班以後沒那麼容易入睡的。我爸爸年輕時,干夜班落下的毛病,至今睡眠質量也不好。」
我問道:「那我萬一今天是上白班呢?」
她神秘地笑了,說:「不會的,我有你的上班時間表。」
我心裏一驚,呆呆地望着她。她報以無所謂的笑容。
我心說,壞了,老子在咸城那邊的媳婦兒待嫁閨中,目前和老子的關係雖說暫時穩固,難保未來不會再生波折。如果我在這泉城一失足成千古恨,整出點兒桃色事端來,那可就徹底回不去了,估計到時候老婆肯定也保不住了。
意念至此,我試探性地問道:「娜娜,我女朋友可能過段時間會來泉城這邊看我。你好歹也幫了我很多忙,要不,一起吃飯見個面?」
她仍然聳了聳肩,道:「沒問題,吃你的霸王餐,我隨叫隨到。」
我稍稍有些安心,問道:「你成天又是幹事業又是瘋玩的,怎麼也不考慮下個人問題?」
她撒嬌似地說:「哎呀,你怎麼和我爸爸一樣呢?女孩子不一定非要恨嫁吧?我有我自己的生活規劃!」
我故作讚許地說:「沒錯,你是女俠嘛!女俠就應該是獨來獨往的,哪有嫁人的女俠在外面闖蕩江湖的,那豈不是成女魔頭了?」
她用小拳頭攢了我一拳,說:「你怎麼那麼討厭?」
路途中,她忽然問道:「上周,我的診所開業,堆場去了一堆人,你怎麼不來?」
我無所謂地說:「那些都是你的忠實粉絲,去了也喜慶。我一個外人,去幹嘛?」
她不滿地說:「你該不是想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吧?別忘了,我可幫過你。」
我插科打諢地說:「有你這麼漂亮的驢嗎?」
她不依不饒地說:「反正你欠我的人情。」
我趕忙住嘴,心說,應了這茬兒,後面這鬼丫頭指不定出什麼么蛾子呢!
轉眼到了一座戶外公園。下車後,呼着清冷的空氣,我的精神為之一振。此時正值立春,春寒乍暖,公園的湖面冰層覆蓋,沉靜肅穆,沿岸樹林蕭蕭,冬意未去,草木枯竭,春色尚早,仍是一派寂靜的景色。說是湖畔,其實只不過是人工隔離而修築的一道海岸,成月亮形彎曲和縱深展開。而在湖盡頭的另一邊,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大片的浮冰無聲地漂浮其上,大小不一的漁船懶散地閒置在岸邊。靠岸處的涓涓細流無聲地與冰層交匯和撞擊,絮絮地訴說着春天的腳步。
我們靠着岸堤休息,望着眼前廣袤的天地,各想心事。我真希望此時淼淼能夠在身旁陪伴,或共賞日出的希望,或分享夕陽的沉靜,那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情。只是,伊人不在,「徒留我孤單在湖面成雙了」。
小丫頭忽然說道:「前一陣子有個人追我,我有點兒心動了。」
我頗感意外地說:「哦?什麼樣子的人物能入我們場花娜娜的法眼?」
她說:「是個醫學院博士,人挺穩重的。」
我暗鬆了一口氣,心說,只要不是我這個型的就好,忙催道:「那你還考慮什麼?趕緊好好和人家談唄!」
她撅着嘴說:「不過,都是學醫的,同行在一起,難免有點兒局限,老是離不開本行。」
我笑着說:「我看堆場的文藝青年也不少啊,你可以多方考察,重點培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