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太子將來會不會被人蒙蔽了。嗯,雖然朕身為人父,確實不願意你這樣揣測,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種事確實無人能打包票就算朕留下遺詔,只要他那時真的鬼迷心竅,遺詔恐怕也未必管用了。」
朱翊鈞說到這裏,忽然有些意興闌珊,長嘆一聲,搖頭道:「說來可笑,皇帝生前或許可以一言而決天下事,可一旦龍馭賓天,就連自己的身後事都管不了一丁點兒,何況保你餘生富貴安泰呢。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高務實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若將來臣不幸比皇上晚走一步」
他話還沒說完,朱翊鈞卻噗嗤一笑,道:「好你個高日新,你死在朕後頭還不好?什麼叫不幸晚走一步?」
兩人好像都沒發覺剛才這句話按理說已經有點大不敬了,尤其是皇帝,反而開起了玩笑。而高務實也大搖其頭,回答道:「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幸。倘若臣先走一步,想必以皇上之仁厚,臣怎麼着也能撈個生獲顯爵、死配皇陵,子孫後代也能與國同休,何其圓滿?但倘若有個萬一臣的下場可就不好說嘍。」
高務實嘆息道:「想必若真如此,皇上應該會讓臣為顧命。然而臣這個顧命與本朝歷代顧命頗有不同。他們幾乎都是文官,便有那偶爾統兵之臣,往往也是事畢則撤,與諸軍關聯不深。
而臣不然:於朝,臣是故吏遍地,朋黨廣布天下;於軍,臣有舊將千員,九邊莫不凜然。雖則臣之微功皆賴皇上信重,故皇上既在,天下人無憂臣起二心。然若皇上莫說太子,恐怕天下人都要擔心臣權柄過重,或恐有太阿倒持之虞了。正因如此,臣才會說,倘若臣晚走一步乃是不幸。」
朱翊鈞眉頭大皺,問道:「那你心中究竟何意?」
高務實誠懇地看着朱翊鈞,道:「要麼,臣早日自請回鄉;要麼,皇上外封臣於南疆。而且這兩件事,都必須是發生在皇上龍體康健之時。」
「胡說八道!」朱翊鈞斷然拒絕,道:「若然如此,朕豈非還是要擔上猜忌功臣之惡名?萬萬不可。」
高務實苦笑道:「那臣就只好想些辦法,爭取走在皇上前頭了。」
「啪!」朱翊鈞一拍桌子,怒道:「你在胡說什麼!怎麼,你覺得朕現在和你說這些是要逼死你?」他看來是真有些動怒了,明明是一張微胖的臉頰,居然都能看到青筋凸起。
高務實苦笑道:「臣並無此意,只是此事恐難兩全。相比之下,臣這麼做才是良策。」
「放屁!」朱翊鈞火氣上頭,已經顧不得斯文了,怒道:「冊封太子的時候朕就說了,你得去做太子的老師!只有你去教他,朕才能放心,換做別人,鬼知道會教成什麼模樣。
你不是說怕他被人蒙蔽麼?那好,將來凡是他的講師都由你親自挑選,這總行了吧?還有,不光講師,他身邊的小太監都歸你來挑。你親自挑,總不能挑個王振、劉瑾出來吧?」
「若然如此,朝野上下只怕更是眾口鑠金,一口咬定臣要做霍光了。」
朱翊鈞挑眉道:「那又如何?你就去做霍光好了。」
啥?啥玩意?做霍光?
高務實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愕然道:「皇上說什麼?」
「我說,那你就去做霍光好了。」朱翊鈞冷哼一聲:「霍光怎麼了?霍光篡漢了嗎?」
高務實繼續愕然,道:「雖未篡漢,但霍光擅行廢立,此非人臣之道。」
朱翊鈞則繼續冷笑,道:「霍光若真有大罪,為何死後仍然名列麒麟閣功臣之首?」
高務實張了張嘴,欲言又止。他不是說不清楚其中道理,而是他此刻已經明白皇帝的想法了,因此他那些道理不說也罷——皇帝也知道,但皇帝不關心。
朱翊鈞見他「語塞」,反而安慰道:「朕知道,你肯定不想高家變成霍家,朕也不想。而且,既然你已經在南疆把局面做成今日這般,那又怎會讓高家成為第二個霍家呢?」
他倆仿佛在打啞謎,不過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什麼叫不讓高家變成霍家?霍家怎麼了?
很簡單,霍光去世兩年後,整個霍氏家族便因為謀反罪被宣帝處死,其中霍光之子霍禹被腰斬,其女霍成君被廢後位,霍氏從此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