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官員們面面相覷,無人敢於率先發言。皇帝的問題直擊要害,這不僅是對個人學術立場的考驗,更是對整個官場派系政治傾向的一次大考。氣氛一時凝重,仿佛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終於,禮部尚書于慎行緩緩走出隊列,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陛下,臣等自幼飽讀聖賢書,深知儒家經典之重要。佛老之學,雖有其獨到之處,但絕非我朝士子所應專攻。少宗伯此封疏議正中時弊,臣等深以為然。」
于慎行既非實學派官員,也非心學派官員,他的情況比較特殊。總體來說,他贏算是傳統理學中立派的一員,但他為人持正,在朝中與心學派早前一些重臣如申時行、王錫爵等人的關係都還不錯。
而與此同時,他偏偏又是高務實的大宗師[註:這裏的「大宗師」並非指他是高務實的老師,而是因為明朝的「提督某省學政」一般兼任本省鄉試主考官,被尊稱為大宗師。于慎行正是當初高務實鄉試時的主考官。],因為這個原因,他和實學派的關係也很融洽。
尤其是在高務實完全成為實學派唯一***之後,出於明朝官場的習慣,實學派官員少不得要給這位元輔的大宗師一些面子,至少明面上是不會有人願意得罪他的。
此時,因為于慎行發了話,眾官一時都不好接口——無論支持還是反對。
朱翊鈞微微頷首,他對官員們的反應似乎早有預料。他轉而看向高務實,問道:「元輔,你對此有何見解?」
這話問得有點早,因為高務實作為內閣首輔,一般來說不應該這麼早表態,而皇帝催他表態,似乎意味着皇帝不想拖拖拉拉,希望早點一錘定音。
雖然高務實也覺得皇帝這麼做有點專斷的嫌疑,恐怕會讓人認為這就是他和自己商量的一個局,此刻不過隨便做做樣子而已,但事已至此,高務實也只能上前一步,神色肅穆地開了口。
「陛下,少宗伯此疏深得臣心。儒家經典是我朝治國之本,任何時候都不能動搖。至於佛老之學,雖可為個人修養之用,卻不可與聖賢之道混為一談。臣以為,朝廷應當加強對士子的教育引導,確保他們能夠正確理解和傳承儒家經典。」
朱翊鈞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再次掃過全場,最後定格在孔尚賢身上:「衍聖公,你是孔子後裔,對於此事,你有何看法?」
孔尚賢拱手道:「儒學為歷代所崇,自有其理。在場諸公皆是飽學之士,亦皆名教學子,臣以為佛老之說當不會為諸公引為政見。」
這倒也是實話,在大明朝的朝堂之上,儒家思想一直是治國理政的根本,這一點從未有過動搖。只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士林之中從原先的理學一家獨大,開始出現了不同的流派。
早期是心學單獨而出,半明半暗的反對傳統理學,後來實學派又隨着高拱、高務實的崛起開始挑戰心學。等到高拱去世,而高務實在外歷練回京並出任要職,實學和心學之爭就不可抑制地變得尤為激烈起來。
實學強調經世致用,注重實踐與實用;而心學則更側重於內心修養和道德自覺。在朱翊鈞這位皇帝的眼中,實學的主張無疑更符合他的治國理念,當然與此同時,他覺得心學對於穩定民心士心也不無裨益。
總的來說,若非與他這個皇帝的利益直接衝突,他其實也不想過分打壓心學——但如果衝突了,那就不好意思:朕代天牧民,凡事由朕說了算。
此刻,朱翊鈞站在孔廟之前,環視着這些朝廷的棟樑,聲音再次響起,穿透了沉默的空氣:「諸卿,治國之道,首在明德。然而,明德非空談,需見諸行動。實學之士,以實際行動踐行儒家之道,非但修身齊家,更以治國平天下為己任。心學雖好,若不能轉化為治國有用之策,於天下何益哉?」
此言一出,眾官心中皆有所動。他們明白,皇帝此言已經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意思,意在強調實學的重要性,同時也在暗示心學的不足。實學派的官員們心中暗喜,而心學派的官員們則顯得有些不安。
吏部右侍郎葉向高,作為高務實的嫡傳三門生之一,深知此刻自己應當站出來,為實學派發聲,也是表達對師門的忠誠和支持——這是大明傳統。
葉向高步出隊列,他的聲音清晰而堅定:「
第290章 封禪(廿八)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