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務實頭上的標籤早已是實學改革激進派,而改革有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即改革的目的或者說目標是什麼。
說高務實的改革就是為了「出海」,這顯然不對,出海是手段,是過程,但絕非目的。
改革的目標只有兩個字,兩個字可以組成一個詞,即:富強。
大明在改革之前,其實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富強的:財富生產能力在全世界首屈一指,百萬大軍的規模在全世界依然首屈一指。
但這種富強是一種虛胖式的富強,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表現很多。譬如民間的確有錢,但財富集中於權貴階層,且全國不同地域地區的貧富差距非常巨大——蘇州、兩京等處城市之中隨便打個短工都能月入四兩到八兩銀子,而陝甘川滇絕大多數農民可能一輩子沒在手裏摸到過「銀兩」是個什麼東西。
至於強大的軍隊,那就看你要怎麼比。論規模,大明的確天下無敵,可惜規模這東西有時候並不代表戰鬥力。
高務實在約二十年前即隆慶年間有過估計,認為當時大明勉強具備對外作戰之野戰能力的軍隊不超過二十萬,而這其中真正的精銳不超過一半,也即十萬左右——幾乎全是家丁或家丁式的軍隊。
因此從這個角度而言,大明的所謂富強,歸根結底只是建立在巨大的國家體量上而言,絕非高務實所認同的富強。從某種程度上而言,體量巨大而實際效能很差,這就是說國家對於基本國力的轉化能力太差。
換句話說,朝廷在制度上有嚴重的問題,所以高務實選擇改制。
改制針對的是當前,他也是依靠皇帝、朝廷對於當前局面的不滿意,才得以順利推進那些改制。然而光面對當前而不面向未來,這樣的改制歸根結底只是在「末」上面動腦筋,而非涉及於「本」。
這個「本」是什麼?換句話說,未來是什麼?對於此時被後人稱之為「資本主義萌芽」時期的大明而言,當然是工業化。
何謂工業化?不是說他派人開了不少礦,建起了在當前算得上先進的鐵廠、船廠之類就算工業化了,那太膚淺太膚淺。
工業化的本質上是建立規模化的市場,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建立和發展產業生態。這裏尤其需要強調「生態」二字,也就是說這些產業需要成體系,要有緊密的內在聯繫,是一個有機體。
但是,建立規模化的市場,在後世來說,那需要進行昂貴的基礎設施建設,比如修鐵路、公路來降低物流成本。這實際上是一筆巨大的「沉沒成本」,而且收益不高,所以這些都不是私人資本願意幹的事。
以高務實的京華這樣強大的財力,修一個定南城都差點要勒緊褲腰帶,指望他去修這個時代的高速公路那不是要了老命?
至於鐵路,眼下連蒸汽機都沒有,鋼鐵產能也達不到那個地步,根本就是基礎產業不過關,現在自然提都不必提。所以此時京華的對外擴張、據點建設全都是依託海港來進行,就是這個原因——高務實付不起這樣巨大的「沉沒成本」。
按照後世經濟學上的理論,要建立和發展產業生態,需要使得實體產業有利潤空間進行資本的原始積累,通過資本增密來獲得進一步發展的能力,這其中包括人、財、物的資源聚集。
在後世,通過引進成套技術來迅速建立產業生態也是一筆巨大的開銷,當然這個一般不能算沉沒成本,因為這個投入產出還是非常可觀的。紅朝建國後,從教員時代到改開之初的四次經濟層面遇到的危機基本與此有關。
高務實面對的情況與那個時候略有不同,因為紅朝建立之時不僅經濟一窮二白,也沒有對外擴張——當然也不具備那個條件,故不可能通過歐洲列強式的掠奪模式完成資本積累。
好在高務實面對的情況比那時候總好了不少,他可以通過穿越者的技術優勢在國內完成資本積累,可以通過身份地位優勢結合之前的資本積累拉攏一批舊利益集團,繼而形成合力開始對外擴張。
但是,擴張的目的,於歐洲而言只有掠奪,於高務實而言則還有更高需求,他需要的不是殖民地式的擴張,他需要的是「建立根據地」。
這就意味着他不能一味掠奪,他要同化當地原住民,用「歸化戶籍制
第256章 靴子落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