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務實這句話可謂一語成讖,此時的朝鮮局面果然「變得更糟」了。
那日,為籌划進攻臨津江,宇喜多秀家正與小西行長研討作戰計劃,加藤清正忽然闖了進來,主動請命,希望宇喜多秀家下令讓第二番隊立刻向臨津江進攻。
宇喜多秀家有些意外,問其忽然請命出戰的原因,這才得知加藤清正所部最重要的一支物見番(註:前文有述,物見即偵查、細作)於全羅道附近遭朝鮮伏擊,全軍覆沒。
小西行長忍不住笑道:「呀哈,是多麼無能的物見番才會被如圖豬狗一般的朝鮮軍所殲滅?加藤君,你請令立即進攻臨津江,看來只是為了發泄私憤呀。」
宇喜多秀家隨後向加藤清正申斥:「加藤主計頭,不可因報私仇而動搖軍事計劃,如今各道騷亂不止,在接到命令前切不可輕舉妄動!」
主計頭,這是加藤清正在日本朝廷的正式職務。根據律令制,日本朝廷在民部省下設置有主計寮,主管每年朝廷收入支出的核算,類似於會計一樣的職務。而主計寮的長官便是從五位下的主計頭,次官為正六位下的助,三等四等官為」允「和」屬「,內部職員為」算師」若干名。
宇喜多秀家此時以「主計頭」正式官職稱呼加藤清正,意味着這番話非常正式,不容更改。
加藤清正當然也知道這個意思,但他身為「賤岳七本槍」之一,得封肥後半國,地位還是比較特殊的,因此依然道:「總大將,我軍物見番全滅這不正是朝鮮已經再度整軍反擊的證據麼?
我軍身處漢陽,朝鮮雖於臨津江一帶佈防,但據報全羅道朝鮮北上援軍不下四萬餘人,各道番隊尚未就位且多被民兵牽制襲擾。
也就是說,全羅道援軍抵達漢陽將幾乎難遇阻擋,我軍如果不立刻出擊,必將陷入朝鮮的夾擊包圍之中!」
宇喜多秀家聽後陡然一驚,略加思索便認為加藤清正所言有理,於是立刻下令加藤清正及小西行長進攻臨津江。
這一次小西行長也沒打岔,加藤清正勉強算是鬆了口氣,心道:總大將還算明理之人,不過小西行長這廝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看不出來,着實是個只會做生意的廢物。
此時的臨津江一帶,韓應寅與金命元領朝鮮軍一萬三千人駐防。韓應寅大會諸將,于帥帳商討軍務,都元帥金命元當仁不讓地率先開口道:「倭軍北上並無船隻可供過江,王京所留戰船、民船業已全部焚毀,若沿臨津江下游至上游皆能嚴防死守,倭軍定會焦躁不安,我軍只需靜待時機,必能全殲敵軍於臨津江中。」
金命元說完,都巡察使韓應寅卻持反對意見,他搖頭道:「照你所說,便是等待倭寇先行攻擊麼?我看倭寇長途跋涉,晝夜不歇,必然疲憊不堪。
來此之前,王上命我必看準時機,若敵疲弱則先發制人。因此依我之見,當倭寇追至臨津江佈陣之前,我若趁敵立足未穩而全軍突擊,必能將其陣列擊潰,斬殺敵將,一舉扭轉頹勢。諸位,倭寇輕視我等久矣,絕難猜到我軍敢率先出擊,此即戰機也!」
慶尚道左兵使李鈺明確表示反對,道:「此言恕難苟同,即便先發制人,我軍同樣承擔渡江之危險。在江水之中,我軍與倭寇一樣脆弱。我贊同都元帥之策,各據本陣,嚴防死守,靜待良機才是上策。」
李鈺言畢,李鎰等帳中一干將領都表贊同,金命元見下屬附議,心中甚是欣慰。
誰知韓應寅卻反而向李鈺語帶嘲諷地道:「真是不簡單啊,如此深明軍法之人,居然會棄守東萊,致使宋象賢將軍慘死殉國。」
李鈺大怒,抗聲爭辯,但韓應寅不理,反而對諸將說道:「在座諸位皆敗軍之將,仍允許你們指揮部隊乃是聖恩浩蕩,但此地一切軍務由本官總攬,爾等但聽軍令即可。」
李鈺冷笑道:「聽從毫無指揮經驗之人誇誇其談,只會導致我部全軍覆沒。既如此,我還不如率部就此離開臨津江守備大營。」
韓應寅大怒,起身怒斥李鈺公然違抗軍令,他寒聲道:「王上密令,違抗軍令、自作主張者一律處死,以正軍紀!李鈺,本官勸你莫要自尋死路。」
李鈺怎肯信他「密令」一說?當下堅持不從,還堅稱要面見大王並請旨更換主帥。韓應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