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散去,海貿同盟艦隊已經如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巨齒鯊一般,將這支日本水軍船隊置於獠牙之下。
其實如果單說戰船數量,海貿同盟艦隊比這支日本船隊的規模還要小一些,但架不住它們之中沒有小船。對於日本水軍而言,武裝運輸艦當然是毫無疑問的巨艦,他們的大安宅都沒這大呢。
然而武裝運輸艦在海貿同盟艦隊裏頭則只是基本船型,隨着京華兩洋艦隊服役的純軍艦逐漸增多,京華內部在衡量其往某一場海戰中預計投入的力量時,往往主要考慮投入了多少純軍艦。
此次海戰,高務實投入了包括旗艦「東昌」號二級戰列艦與兩艘三級戰列艦「長寧」號、「長定」號在內的一共十四艘純軍艦,可以說京華北洋艦隊的七八成核心戰鬥力都已經出戰了。
此時日本水軍早已慌亂不堪,四面包圍的全是他們眼中的巨艦,而且數量也不比他們少多少。此情此景,比以往面對李舜臣時還要糟糕不知多少倍。
藤堂高虎和脅坂安治都有些目瞪口呆,是拼死迎戰還是全力突圍,兩個人一時都很難決斷。
藤堂高虎本想說此時唯有全力突圍才有一線生機,但轉念一想,自己在太閤麾下的名聲本就不太好,如果此時主動表示應該突圍,那將來可就更難生存了,因此他搶先道:「狹路相逢勇者勝,我意當面之敵有三艘無雙巨艦,我軍必須集中全力將其擊潰,才能振奮軍心、奪敵士氣!」
他在說這話之時,正巧「當面之敵」打頭的那艘「無雙巨艦」開始轉向,露出了側弦的三層甲板炮。僅一面側弦之上便有京華一號炮四十多門,那些黑洞洞的炮口似乎還都在微微轉動,猶如饕餮巨獸吞食獵物前的磨牙。
藤堂高虎看得心頭一顫,不自覺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緊張地朝脅坂安治望去,生怕這位腦子一抽就表示同意自己剛才的話。
脅坂安治卻沒有注意到藤堂高虎的緊張,因為他自己已經被這艘巨艦徹底驚呆了。
世上怎麼會有如此巨大的戰船?這怕不是一座海上城池了吧?城牆上的火炮甚至都多到需要分三層樓來安放?我軍戰船能在它面前撐多久?
無數念頭瞬間閃過脅坂安治的腦海,不是他怯懦畏戰,着實是「東昌」號已經完全超越了他的認知,使他有一種人在神祇面前似的誠惶誠恐,根本生不出與之一戰的勇氣。
真要說「東昌」號比武裝運輸艦大多少,其實單從數據而言也並不是那麼誇張,武裝運輸艦為1600料,「東昌」號則是4000料,噸位差距是2.5倍。
4000料大抵相當於後世的2000噸排水量,在高務實的印象中其實非常小。不過,木質軍艦和鐵質軍艦在體積上完全沒有可比性,「東昌」號的體型和後世2000噸排水量的各種護衛艦根本不可等量齊觀,前者看起來那可巨大太多了。
再加上它西式的多層甲板炮,四十多門炮口同時指向一個方向,對這個時代的海軍將領而言當然會造成巨大的心理衝擊。
脅坂安治雖然出身陸軍,但迄今為止已經在日本水軍幹了好些年頭,對於水戰已經形成了樸素但正確的認識:船越大越強,炮越多越猛!
簡而言之,「東昌」號絕對不是他們日本水軍能應對的,尤其是日本水軍的火炮明顯比對方的火炮小一圈,所以連「蟻多咬死象」恐怕都做不到——何況人家現在是象群。
脅坂安治心裏十分矛盾,他本人的確不畏死,也很想順着藤堂高虎方才的話下令正面迎戰,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根本就是送死,會葬送這支規模甚大的船隊,令在朝的水軍船隊甚至無力將陸師接回日本。
如果單是水軍戰敗,脅坂安治還能咬咬牙認了,但如果因此導致陸師徹底覆滅於朝鮮,那這個責任可就真不是他脅坂安治負得起的了。
陸師之中不僅有許多豐臣家的嫡系精銳,還有親豐臣家的西國大名們,如果這些人全部葬送在了朝鮮,可想而知必然在日本國內掀起滔天巨浪。
東國大名們自詡出身武士之鄉,原本就是最容易不服統治的一群人,再加上德川家康、伊達政宗等人個個都是野心家,一旦十多萬百戰精銳全部損失在朝鮮,豐臣家還有沒有震懾天下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