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說着樂開了,她抬手抹一把眼角的淚花,「我便是這麼維護阿哥爺,比維護我自己還更上心,可是卻終究換來什麼呀?我換來的竟然是阿哥爺隔三差五地就說我,跟阿哥爺你不是一條心」
「那我倒要反問阿哥爺一句,我做這些,若不是為了阿哥爺你的話,我又是為了誰?我難道是為了我自己麼?我一個婦人,我爭來這麼些,對我自己來說,有任何的意義麼?」
「再說了,我又還沒有孩子,我爭來這些,難道是給自己的孩子預備着的?」
「又或者,我還能是為了我母家是怎的?如今我阿瑪都不在了,我弟弟年紀還小,便是承襲了爵位,卻也不是我們家大宗的果毅公,而只不過是伯父留下來的一個小小的子爵罷了我母家的一切都已經就這樣了,我還能怎麼着?」
舒舒的這些話,飽含怨怒,卻也依舊還留着表白的底子。綿寧依舊含笑聽着,毫無觸動。
這些話終究對他來說,早已經不新鮮了,就算舒舒自己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可是對他來說,當真是半點兒用都沒有,反倒給他添了許多的麻煩去。
那些她自以為是的計謀,那些她覺着別人都看不穿的把戲,實則壓根兒就沒維持多一會子,一旦敗露之後,反倒要他來替她找補她給他帶來的助益,早已隨着她阿瑪布彥達賚的死去,而所剩無幾了;甚至,她給他帶來的麻煩,早已大過這點子助益去了。
想到這兒,綿寧便又笑了,笑得更為燦爛,「對了,你還想知道岳父是怎麼死的麼?還是,反正已經過去好幾年了,且你已經在心裏認定了一個仇人了,這便都可以不用再追問了?」
舒舒驚愕地望住綿寧,「怎麼,聽着阿哥爺的意思,仿佛阿哥爺倒是對這事兒,心下頗有些數兒?」
綿寧罕見地露出鬼道的一笑,「嗯,畢竟他老人家是你的阿瑪,是我的岳父。既然是這樣的身份,他老人家的一切自是都與我有着瓜葛,那我如何能不留神他老人家去呢?」
舒舒不由得一怔,眯起眼來打量着眼前的阿哥爺。
他好陌生啊,陌生得仿佛完全不是十三年相伴的夫妻。又或者說,不是他這個人陌生,而是他此時面上的詭異神色太過陌生。
二阿哥在外人眼裏的形象一向是什麼樣的?勤奮、持重、隱忍、孝順這樣的人,怎麼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既然阿哥爺知道,為何阿哥爺這些年都不告訴我?」舒舒幾乎是吼出來的。
綿寧聳聳肩,「你不是也沒追着問我?你早就有了你自己的小算盤,憑你的自負,你認定的人和事,又豈是我能改的?故此我又何苦說?說出來,非但解不開你心中的疑惑,反倒又會惹來你與我的一場大吵便是你不煩,我都煩了。」
綿寧轉了轉拇指上的扳指兒,一向清癯的臉,在燈影和夜色的分割之下,越發地顯出幾分寒峻和涼薄來。
舒舒只覺自己有好幾口氣兒都梗住了,就卡在嗓子眼兒那,上不去也下不來。
「那今日阿哥爺又為何想說了?阿哥爺今兒就不煩我與阿哥爺大吵一場了麼?」
綿寧聽着,仿佛覺着有趣兒,竟又啟唇輕笑,「福晉,你難道不知道麼,人的忍耐總有一個限度。而一旦超過這個限度去,有些人是不能忍了;而對我來說,我反倒不覺得生氣,甚至還覺着有趣兒了。」
「對於你在乎的人,你看她與你吵,你會跟着一起生氣;可若你都看開了,不在乎了,那麼看她在你眼前吹鬍子瞪眼睛的,你就反倒不生氣了,還好像看着戲台子上的戲子演戲似的,只剩下有趣兒了。」
727、無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