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正儀院,鄭綏氣不過,把桓裕平日常用的維德軒,砸了稀巴爛。
尤其挑着他喜歡的物什砸。
瑪瑙珊瑚,瓷器玉石,乃至屏風案幾,帷簾掛件等不一而具。
劉媼等人並不在意這些物件,只求鄭綏別傷到自己,滿地狼藉,她們在旁邊瞧着,一直吊着一顆心,直到鄭綏乏了,急忙上前扶她出來,回了尚明軒。
&子今日太過了,」
劉媼服侍鄭綏盥洗手後,到底沒忍不住,「娘子要是真生將軍的氣,私下裏,等回了正儀院,回了這敞明軒,再發火也不遲,犯不着,大庭之上,當着那麼多僕從幕僚的面,砸了將軍,娘子有理都變成沒理了。」
&您這麼說,弄成這樣,他還有理了。」鄭綏氣呼呼地道,「要不是因為他,我至於發這麼大的火,丟這麼大臉嗎?」
這個時代,名能成人,亦能毀人。
士族子弟,重名聲,猶重家聲。
這是為什麼,殷太后派過來的人,從宣旨的侍郎,到儀仗隊的侍從,皆是寒門子弟,更有不入流的閹豎跟隨。
士族子弟,根本不會參與其間。
這道宣賞的詔書一傳開,幾乎可以預見,馬濤的前程從此斷了。
正四品的黃門侍郎,共有六名,位置清要,一向由士族子弟擔任,馬濤以一介寒門子,能坐上這個位置,實非易事,必有一己之長,只是到底出身微寒,少了一份遠識,要攀附,也該先認清形式。
眼下南地,皇權式微,政出多門。
豈是他能摻和進來的,免不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至於鄭家女好妒……
啪地一聲響,鄭綏拿着脂粉瓷瓶的手勁過大,精細的小瓷瓶從手中滑落,落到案几上,轉悠間發出叮噹響,終南忙地伸手拿住,才沒有掉落到木地板上。
鄭綏渾不在意,依舊皺着眉頭。
有關這個傳聞,不外乎兩點,一是九姑母嫁入富春滿家,至今近三十餘載,據說,滿家姑父身邊從無女侍,一是九娘鄭芊,自歸於桂陽王府,夫妻伉儷情深,聞於南地,桂陽王蕭章,更是身無二色。
九姑母就罷了,兩家門戶相差巨大,世人理解之外,更多是嘲諷。
唯有九娘鄭芊,在那樣尷尬的情況下,嫁入桂陽王府,蕭八郎又是出了名的脾氣暴虐,偏偏與九娘恩愛情重,少不了會遭一些小人妒忌,而這些小人當中,又怎麼會少庾太妃。
當年庾太妃,不清不楚,入了九江王府為妾,蕭八郎功不可沒。
庾太妃為女兒時,亦是士族嫡女,鄭綏記得,初來南地,在荊州的宴會上,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是個心氣頗高之人,這樣的人,一朝為妾,心中如何能平,眼下的局面是各方平衡,不然,庾太妃第一個不饒的便是桂陽王。
下一個要遷怒的,便是鄭家。
&一回,將軍出爾反爾,老奴算是開了眼界,依照老奴的意思,趁着溫翁沒走,讓他過來,和將軍談談,或是讓五郎君親來一趟徐州,好好弄清楚情況,要不從此以後,老奴可不敢才相信他的話。」
明着說要遣走的人,暗地裏卻來了道詔命。
這算什麼事?
也不怪,自家娘子如此生氣,不顧體統。
鄭綏回過神來,看了眼劉媼氣憤的神情,就猜到她誤會了,喊了聲阿媼,「不要讓阿翁過來摻和了,這件事不是他。」雖然不想替桓裕辯解,但事實的確如此。
不是緣於相信,而是覺得,他若真想做,不該做得這麼不成樣子,有道是: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沒有經過中書省和尚書台的詔命,上不了正式的台面。
&子就這麼肯定?」
鄭綏頷了下首,臉上慍色未減,「但總是他惹出來的。」
話音一落,瞧着晨風往屋子裏來,後面跟着幾個婢僕,手中都捧着幾匹布,不由問道:「這是哪來的絹帛?」
&娘子,是宮裏賜的一百匹綾絹和一百匹錦緞。」
鄭綏愣了一下,那會子宣旨,後面的內容她沒仔細去聽,即是隨詔書所賜,她才不要,宮裏能有什麼好物什,「全給清音堂送去,什麼破賤物,顏色和式樣,還比不上家裏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