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前,高敬帶人攻佔滎陽。
從高祖父開始營建的、據守一百餘年的鄭家塢壁被毀於一旦,阿耶等族人被強行押至新鄭。
二十四前年,鄭家在滎陽的塢壁,曾抵禦過十萬羯胡的進攻,那場庚午之戰,持續有半年之久,而現今,高敬帶着區區一萬餘人,就把滎陽給端了個底朝天,塢壁被付之一炬,大火燒了半月有餘。
誰能想到。
固若金湯的塢壁,竟然出了事。
在滎陽,單鄭家的部曲就有五六萬之眾,哪怕鄭綏不懂兵,也知道以五萬敵一萬,不至於讓高敬攻佔了塢壁,更何況塢壁的建造就是易守難攻。
聽了溫翁的講述,五兄鄭緯震驚萬分,當場就大怒推翻了身前的案幾,「阿稚和二十二叔,他們到底在幹什麼,這麼多人,連個鄭家都守不住,祠堂祭祀之所都讓人給毀了。」
聲音之大,怒氣之盛,情緒之激憤,讓鄭綏嚇了一大跳,抬頭,瞧着五兄鄭緯圓睜着雙眼,眼中怒火熊熊,鋥亮得有些嚇人,原本一張白晳泛着熒光的臉,此刻,血氣上涌,似天際邊的火燒雲一般,漲得通紅。
鄭綏平生第一次見到五兄發怒,頓時給嚇住了。
心中又記掛着落入羯營的阿耶和阿嫂等人,她平生最怕羯人,一顆心,止不住的發抖,整個人便癱坐在榻席上。
「十娘,你先回屋去。」鄭紜最先發現鄭綏的異樣,忙地出言,又看了鄭緯一眼。
鄭緯才記起,鄭綏還在這裏,一眼看去,慘白的臉,驚恐的眼,還有呆怔的神情,鄭緯頓時心頭又極懊惱。強斂住心頭的激憤,起身,扶起案幾,走到鄭綏跟前。「熙熙,我先送你回去。」
鄭綏晃過神來,看着站在她面前,着一件鶴氅長身挺立的五兄,身上的怒火已完全斂去了。語氣平和親切,和往日無異,鄭綏忽然來了力氣,忙地坐直身,伸手拉住五兄寬大的衣袖,「阿兄,阿耶和阿嫂他們呢,他們怎麼辦?還有阿一,阿一還那么小?」
鄭緯蹲下身,沒有拉開鄭綏的手。勸慰道:「熙熙別擔心,他們不會有事的,你先回去,阿兄這邊會想辦法的。」說完,又喊了辛夷和晨風進來,讓她們過來扶鄭綏。
鄭綏嗯了一聲,起了身。
鄭緯送鄭綏出門前,又轉頭吩咐溫翁,「把阿叔及在建康的幾支旁支主事的人都請來,這件事。也該告訴他們一聲。」
事涉鄭氏在滎陽的根據地,祠堂祭祀,他們也要知道。
鄭綏是坐着肩輿回院子的,一路上。鄭綏腦海中一直迴蕩着一句話,那就是阿耶和阿嫂等族人,讓高敬給押至新鄭。
溫翁收到這消息時,這事已早在半個月前就發生了,那如今,如今阿耶和阿嫂他們怎麼樣了。他們是被俘擄而去,這麼冷的天氣,天寒地冬,鄭綏根本不敢多去想像,阿嫂還懷着孩子……羯人兇殘成性,不僅殺人,還吃人……
鄭綏連連搖頭,忙地睜開眼,只瞧着前邊一棵青柏樹上的雪,嘩啦啦直往下落,積雪掩埋了世間萬物原本的顏色,白茫茫的一片,使得天地間,顯得極其的空曠與寂寥。
仰頭,天上的雲,呈現灰白色,似流沙一般在流動。
他們不會有事的,不會的。
鄭綏不停地告訴自己,高敬已降燕,連河北都已歸大燕所有,高敬亦不再是從前石趙政權下的將軍,不會要奪滎陽的地盤,更不會要了鄭家人的性命。
此刻,鄭綏這般想着,然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在滎陽的二十二郎君和六郎鄭紅,當初抱着這樣的想法,才讓高敬輕輕鬆鬆地攻下鄭家的塢壁,才讓鄭家上百年的經營與基業,頃刻即毀。
「怎麼回事,你這博物架上怎麼空蕩蕩的?」
五兄鄭緯的問話,讓鄭綏回過神來,才發覺,已經下了肩輿,回了屋子,看着空蕩蕩的博物架,才想起她原本是為了什麼事去主院,只是這會子,她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只一心想着阿耶和阿嫂他們的安危。
「阿兄,你什麼時候去新鄭,什麼去救阿耶和阿嫂?」
鄭緯並不奇怪,鄭綏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熙熙,你別急,我和阿翁傅叔他們會好好商議一下這事,在平城的大兄,應該會比我們早些接到消息,怕是這會子已經趕過去
第二百四十五章 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