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宗顯皇帝和思宗烈皇帝的神主牌位以及御筆手書,在一路嚴密的護送安保之下,轉送到了漢陽大報壇。
失卻了這一塊免死金牌,華陽書院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第二張王牌可以再打,好似剝了殼的白煮蛋,只能任人予取予求了。
曾經的高高在上,居然這麼的不堪一擊。到底哪一步走錯了呢?
萬東廟的拆除工程很快展開,在當地當然是不可能僱傭到任何人的,現在清州地方敵視洪景來的情緒非常嚴重,雙方還處於極端的對立中。只不過懾於五百鐵騎以及二千支燧發槍,這些人不敢明面上對抗罷了。
但是這對於二千餘人的大軍而言,又有什麼意義呢。軍隊正是這個世界上最暴力的拆除機器,只要他們被賦予了破壞的使命,那一切都顯得簡單起來。縱使是規模龐大的萬東廟,百年來連續的擴建修繕,也頂不住教導兵幾日的破拆。
沒了,萬東廟被夷為平地!
華陽書院固然還有肅宗大王賜予的匾額傍身,但是除開有歷代先王教旨保護的免稅田之外,十萬結隱沒和寄名的田地一概被清退原主。無有原主認領的,則直接劃撥戶曹和宣惠廳的公田,反正都要照章納稅,一個都跑不了。
其他原本還能堅持抗拒御史官差檢查的書院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全部都垮了下來,各地的書院幾乎是在一瞬間都被清查完畢,超過六百間書院被勒令關閉,田產則重新登記到魚鱗黃冊上,成為國家的納稅田。
各郡縣中都揀擇一所較為闊大和完善的沒收書院,充作鄉校,並劃撥學田,支應學官們的俸祿,充實鄉校的經費。且學官三年一考評調任,不允許在一個地方上久任。避免產生新的學官世襲化,也避免有濫竽充數,混吃等死的存在。
當然啦,李濟初驅散摧垮了六七萬士人儒生,他們已經沒了明面上對抗的膽氣,但是背地裏卻一個個咬牙切齒,打定了主意要讓洪景來收不到今年的秋稅。現在他們能拿捏洪景來的地方,也就是把持地方上的基層政務這一點了而已。
使了雷霆手段的洪景來,眼下自然也要設法安撫地方上的士民。第一條就是下令今年停止徵調大部分的勞役,這對於把持地方的兩班而言是個利好。往年他們需要驅使自己的奴婢給國家應役,今年若是能豁免,不僅是免了這樣一茬子事情,也能省下很大一筆開銷。
其次是下令免除歷年以來積欠的錢糧,反正也收不上來,與其放在那裏看了生氣,不如就昭告八道,一概豁免。這一條實際上也豁免了很多兩班老懶拖欠的賦稅,畢竟良民都被他們蠶食殆盡了,朝廷的賦稅,很多也需要兩班來支應。他們自然也是能躲就躲,能拖就拖,現在一筆勾銷,很是給他們面子了。
四面八法傳進漢陽的消息一片大好,各地的清查都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只不過這下面隱藏着幾乎全國兩班的不滿。
外面的哭嚎聲和哀樂聲稍微停歇,入夜之後,趙家上下終於安靜了下來。現在趙家子弟幾個分別守靈,到是讓趙寅永不必那麼勞累。他還被打了三棍子,後背的傷才養好沒幾天。今夜由趙原永守靈,其他人可以睡個囫圇覺。
「到底有沒有發現這平靜下的暗涌呢?」一人靜坐在黑暗之中,趙萬永的形象居然有些晦暗陰森。
「似乎是真的沒有發現啊……」
「那眼前這個局面,又該是如何着手收拾呢。」
……
趙萬永說着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話,心中紛亂如麻,眼前的局面是他完全不想見到的,前不久趙鎮寬死前那一跪,直擊他的內心。曾經那堅定無比,感覺永遠不會動搖的改革之心居然出現了裂痕,被自己父親那沉重的一跪,砸開了一道無法彌補的裂痕。
有些事情,原本是不必要做到這麼殘酷的,前不久傳回漢陽的消息,兩名自縊在萬東廟的老者中有一人還是宋時烈的再傳弟子,出身安東權氏那樣的大族,為了守護自己的信仰,就這樣懸樑自盡了。
洪景來這般行事,是不是太酷烈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