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
這是兩人看到確切的景象後得出的結論。但比起妖怪,那種妖氣令他們感到奇怪,奇怪到他們最開始沒能在第一時間就做出這樣的判斷。在微光下,那些模樣令人戰慄的妖怪,手持模樣奇異的兵器對他們窮追猛打。
海灘上頓時熱鬧起來。祈煥省下來的符咒全在此時發揮了作用——他受了皮外傷,沾着自己的血,在空白符咒上畫上歪七扭八的紋樣。將那樣的符咒貼過去,會擴撒出一種看不見的力量把妖怪彈開,但撐不了太久。白涯的彎刀與傲顏的陌刀在這種近身戰中,都能發揮出舉足輕重的作用。
那些妖怪實在是,太奇怪,太奇怪了。
人在回憶過去所面臨的恐懼時刻,總會將所見所聞下意識地誇大,扭曲,以強化那種切實的震顫。但他們敢肯定,此時此刻,自己面臨的,是的的確確令人戰慄的怪物。微弱的天光下,他們能隱約發覺這些妖怪多是墨綠色或是暗藍色的皮膚,有一種奇異的光澤,這種光澤看上去並不順滑,反而呈現出一種矛盾的粗糙感。附着的大小不一的鱗片或許是這種粗糙感的來源,即使是它們自身部位發生的摩擦,也能產生一種粘膩的、膠紙翻攪的聲音,令人作嘔。它們之中,有的眼睛長在兩側,非常大,而且從不合上。也有的眼睛分得更遠,一上一下,一個在頭頂,一個在下巴。更有甚者,連嘴也不止一張。它們的脖頸側面有奇怪的裂紋,像鰓似的,也有魚鰭一樣的扇翼連接着它們的大小臂,或是豎在背後、頭頂。當它們示威時,會發出一種可怖的嘶吼聲,聲音不大,卻令耳膜疼痛不止,簡直像一個原本健康卻遭遇不測的、垂死之人的掙扎。那時,它們的鰭便會立起來,身上還會從多個部位彈出尖刺,豪豬似的。那些細密的鱗片突兀地立了起來。一般而言,那是像蜥蜴、壁虎身上的角質,這時便會和魚鱗或蛇鱗一樣,層次分明,層層堆疊,並尖銳地立起,讓人看了從尾椎骨開始神經發麻,渾身發癢似的不受控制地顫抖。
在撕打的過程中,白涯能感受到它們身上很強的力量——非常強,如果是普通的彎刀早就被折斷了。而且它們的身體刀槍不入,即使是君傲顏那樣威力驚人的陌刀,也無法穿透它們的身體。那感覺很奇怪,傲顏感覺自己像是將刀捅進了一盆黏稠的泥漿里,粘性驚人無比,似乎有股吸力狠狠擒住了刀刃,讓她怎麼也抽不出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陌刀從妖怪體內拔出,可妖怪卻沒受什麼傷似的,只有一些半透明的液體湧出,被刺處卻也和泥漿似的很快癒合。但它們大概是感到疼痛了,不斷地發出那種嘈雜的、常人無法承受的嘶吼,並表現得更具有攻擊性了。
「什麼玩意!」白涯的刀輕易切斷妖怪的手,「怎麼沒完沒了!」
「妖、妖怪吧?」半透明的濁液濺到祈煥臉上,「誒你看着點兒!」
君傲顏再度努力將刀從一個長角的妖怪脖頸側面抽回,她主要的力量幾乎都耗在這裏。她高聲喊道:
「是妖怪,就能被殺!但它們是怎麼也殺不死的!」
「一定有!」白涯回答,「所有的東西都能被殺死!但需要方法!」
「什麼方法?」
「陰陽術。」
有一隻妖怪雙手握着三尖刀,趁他們說話的功夫向白涯刺來。它的爪子又細又長,連着松松垮垮的蹼,卻很靈活。它的皮膚雖然滑膩,但這些兵器的材質也令人起疑,看上去質感粗糙如珊瑚,或許這是它們能抓握住的原因。白涯再一抬刀,黑色的刀刃很快地掠過它的半身。突然間,妖怪的上半身向後折了過去,噴湧出大量黏稠的液體。祈煥注意到,它剩下的身體並沒有復原,在切口處冒出細密的黑煙。這燒焦的煙味與它們本身特有的腥味融合,實實在在刺激了他的胃,讓他差點沒當場吐了出來。這腥味與魚腥血腥都不相同,或者說像是二者融合的產物,近似於某種金屬被腐蝕生鏽後發出的刺激性氣味,摻雜了腐爛發酵的蛤蜊肉。但祈煥明白了,他將五行之火的法術鍍在了刀刃上,才能讓妖怪無法復原。劃開的傷口已被燒成焦肉,又該如何癒合呢?原來是這種原理。
祈煥再使用的符咒,便是與火相關的法術。這點火對遼闊的大海而言是杯水車薪,三人默契地將戰場朝着內陸轉移。君傲顏帶兵打仗可以,降妖除魔可就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