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靜觀其變的默涼只是聽着,對山海有一種若有若無的共情。他這才知道,凜道長也是沒有父母的。
「走無常的任務很多,也很重。即使我那時也十分關心之後的事,也分身乏術。最終聽到消息時,就已經」
「我的確沒有親眼看見。」美麗的女妖說,「我聽來的,你們信或不信,都沒有關係。那時候我流落到卯月君那裏,我聽她與別人交談時說道,你父親本可以帶着你長大。可是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有你這個兒子。」
「什」山海確乎是感到震驚了,「我娘懷胎十月,他怎可能毫不知情?莫非他不在我娘身邊麼?」
「的確倒也怪不得他。鶯月君發覺自己已有身孕時,就對你爹閉門不見了。那位大人找過她,早就讓她放棄這個孩子,她不肯。她又擔心愛人受到牽連,才不去找他,也不讓他找來。不過,你娘確實動過放棄你的念頭。那時,她早與愛人得知言靈的真身,你爹才誤以為她受了刺激。實際上她只是怕,怕自己生下來的也是個大逆不道,殺父弒母的孽種。是不是聽上去蠢極了?女人變脆弱的時候,總這樣胡思亂想的。還是木染雁來大人勸說她,事情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我那時只是說,若爹娘教得好,根本不會發生這種事。她和她爹娘又不一樣,不會養出那樣一個『不孝子』來。她謝過我,說覺得好些了,我信以為真如今想來,她分明就是在擔憂。她知道,自己可能無法看着孩子長大,才會說那句,『我不會帶孩子呀,這就指望孩子他爹了』」
「可直到最後,他爹也不知自己有個兒子。」女妖哀怨地嘆了口氣,「若是知道自己還有個念想留着,他是不論如何也不會尋死的。」
葉月君問道:「他也是自殺麼?」
「自戕者,不入輪迴。」女妖的視線輕輕從山海臉上掃過去,像是在隨意地尋覓什麼,「這您一定聽過。您父親本是不知此事的,不過他最終還是死在別人手中了。」
女妖沒說下去,山海也沒有追問。從他的臉上,看不出心緒的變化。他只是輕輕嘆氣,說了一句,人各有命。女妖說得如此自然,些許冷漠的語調不知為何增加了說服力。山海問了她另一個問題:
「聽小涼說,您知道解開骨劍詛咒的方法。」
「我可不是這麼說的。」她有些埋怨,「我只知道如何不讓骨劍在他身上成魔。」
「我們願意討教。」
「我可不能白白告訴你們吧?」
這話算是情理之中。對妖怪來說,無緣無故地幫忙,尤其是幫人類,算是一件稀罕事。大多數幫助都是有來有往,想要得到什麼作為交代,也是理所當然。而歿影閣這種地方,就像是把妖怪的原則搬到人間,利用人與妖的某種共性經營下去。
「我們知道。」葉月君急切又誠懇地說,「您想要什麼儘管提便是。」
「我想要的你們不一定給我。」
「只要我們有能力。」
「不,你們沒有。」女妖緩緩撐起身,將毯子披在身上,「我想要自由,能給我麼?」
「我會向奈落至底之主稟報」
「切,黃花菜都涼了。」
女妖突然失去興趣,倒回榻上,還翻了個身將毯子拉緊了。那毯子即使有些皺,也能令人看出恍若百花爭艷的美。陽光不知不覺間偏移了角度,正落在她柔軟的長髮上,鍍上了更深邃的金色。她的性格若有她美麗的一半,一定會相當討人喜歡。
「那、那你當初是如何被困住的?」葉月君有些焦急,「也許知道方法,我們也能將你想辦法救出去。」
「早忘了。」她頭也不回地說,「說的倒簡單,我又不是被困在爐子裏。香爐只是通往蜃景的路。能出去的辦法只有一個,便是找人來替我。將骨劍交給找來的妖怪,劍的邪靈切斷了與他的聯繫,只能在第一時間依附於這妖的身上了。」
「這樣一來,誰還樂意呢?」山海有些犯愁,「何況也太不厚道。」
「厚道?讓妖來承擔這邪氣,可比人要好辦得多。劍靈與妖能夠得以共存,只要有足夠的定力,便沒什麼被反噬的風險。若是人過於孤獨,走火入魔,確實危險得多。但妖就不一樣了,
第一卷·黃泉十二月 第二百六十二回:含英咀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