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逃離煉獄之後,天已經亮了。不知跑了多遠,直到太陽完全升到天空中,鳥雀的鳴聲不絕於耳,雙腿疲憊發軟,整個人差點將內臟嘔出來時,祈煥知道,他們應該是安全了。
柳聲寒不斷咳嗽着,怕是奔跑時吸了太多涼風。幾人在一處樹蔭下緩了一陣,抬起頭,看着漫無邊際的山林,仿佛晚上經歷的一切都是一場夢似的。但疲憊的身體與兵器上沾染的血跡告訴他們,所有的事都是現實。
包括藍珀被奪走的事。
白涯的臉色不好。他知道,友人們不讓他與那可惡的蜘蛛決戰的選擇是正確的。就算他要堅持,其結果無非是兩敗俱傷,何況火勢更猛的窪地也無法脫身。不過,鑑於他沒有想出更好的辦法,就算想指責友人也只是無能的遷怒罷了。他狠狠地跺跺腳,將雙刀收了回去。
「孩子,你還好嗎?」
柳聲寒欠身摸了摸茗茗的臉頰。他臉上那道傷終於結了痂,但還有些黏。柳聲寒猜,裏面大約是有阻止凝血的成分。他整個人呆呆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木頭人一般,問他什麼話也不說。祈煥和君傲顏也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知怎麼樣他才能恢復精神。
「你們不覺得這兒太安靜了嗎?」
白涯忽然這麼說。祈煥看了一圈,漫山遍野蔥蘢的綠色里,不斷傳出蟲鳥的鳴聲。天亮了,它們早就成了合唱班子,天上還有鳥雀拍打翅膀的聲音,和風習習的呼聲。
「現在可一點也不安靜啊?」
「沒有蜘蛛的聲音,他是說」柳聲寒知道白涯在特指什麼,「火焰的燃燒聲也沒有,氣味也沒有。我想,我們還沒有跑得那麼遠。」
君傲顏正心疼地摸索着自己的刀刃。聽了這話,她也覺得有些不對:「是啊,怎麼能一點聲音都沒有呢。」
柳聲寒說:「大概,那傢伙把結界封起來了吧。」
「他還沒被燒死?」
「應該沒那麼容易」
「那不是白忙一場嗎?」祈煥也跟着不甘心,「我們還說回頭再去找呢。這麼一來,可什麼都沒辦法了不對,他既然是給鳥神看門的,會不會把琥珀上交給迦樓羅啊?」
「很有可能。」柳聲寒思索道,「但,並不能保證。」
「唔」
這會兒,茗茗好像回過神來了。他猛一抬頭,看着一籌莫展的幾人,有些好奇。
「你們怎麼啦?一個個都喪着個臉。」
「還不是怪你。」
白涯嘀咕了一句,倒也沒追責的意思。反正歸根到底,是自己能力不行,連塊石頭都看不住,搶不回。茗茗眨了眨眼,一臉無辜。
「我怎麼啦?我不就是——」
「你沒事!」祈煥忽然搓了一把這小子的一頭白毛,「嚇死我們了,你個小東西。」
「我沒事呀,我很好。只是苼苼她餓了,她餓了就必須吃東西」
「苼苼?是你妹妹?你吃了蜘蛛眼睛,你還記得嗎?」柳聲寒問,「那東西八成有毒。可你現在卻安然無恙,這又是為何?」
「嗯苼苼餓了,吃東西就好了,如果一直沒東西吃——就什麼都吃。」茗茗張開雙臂比劃着,「苼苼借我的身子,若我受了傷,她就會生氣,就會出來。我想,她是把眼睛當果子吃了,那假果子又有毒,她以為我受傷,就出來救我啦。」
他們忽然理解,為何那個小山村的人們會對這孩子避諱有加。若不是他們親眼瞧見茗茗是如何與妖怪周旋,恐怕也會像最初的山民一樣,把他當做一個瘋瘋癲癲的臭小子。
「那琥珀能控制一些我們看不見的東西。」祈煥試着問,「你——你的妹妹,是怎麼做到的?她如何用那東西傳話,讓那些蜘蛛都聽她指揮的?」
「我不知道耶。」
茗茗老老實實說了,滿臉寫着真誠。這讓他們都有些沒辦法。這時候,柳聲寒在他面前蹲下身,細聲細氣哄孩子似的問:
「關於你妹妹的事,你記得多少?你可以告訴我們嗎?」
「為什麼你們會對她的事感興趣呀。」茗茗歪着頭,「真稀奇,我以前是很想說的,可是大家都不讓我說。他們說我編故事,說瞎話,神神叨叨
第六十六回:無服之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