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轍輕輕重複了一句,好像勾起了什麼回憶似的,但並沒有。畢竟與這個字同音的人多到不勝枚舉,他在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中一定有意無意地聽到過無數次這樣的稱呼。
「如月君」寒觴心存疑惑,「若有冒犯先提前道歉。我可能記錯了,但在稀薄的印象里,我聽人說過的、古老的如月君好是個畫畫兒的女子,同時精通醫術與毒術。您這位如月君的身手,不像是拿筆的,也不像下毒的雖然有點兒像抓藥的,但更像是打拳的。」
「哈哈哈哈哈,沒有吧?」
如月君爽朗地笑起來,髮帶上的梅花輕顫。在屋內,梅花的幽香徐徐傳來,比方才不合時令的夾竹桃的氣息更真實動人。這朵花是真嗎?大約是依靠六道無常的生命力保持鮮活的。這般傲骨的植物,想來的確像是這樣的如月君所喜歡的。
「您的身手確實厲害。相較之下,我也自愧不如。」
謝轍這番話倒是真心實意。他很清楚,雖然自己對拳腳之術略有了解,而如月君的表現也不像是精通,但的的確確比他「紮實」。如月君笑道:
「您過獎了。另外,狐兄記的確實不錯。在我之前還有一位女性擔任如月君的角色,但她四五百年前就死了,看您剛才的說法,一定是知道的。啊,無常鬼沒有死這種說法吧?諸位意會一下便是,她是魂飛魄散了,而且據同僚說,還是她自願的。我大約無從揣測她的心思了,多數同僚也略有避諱,不願提及,我便沒心思追問。不過我也不是在她離開後就乾乾脆脆走馬上任的,此事說來話長。但關於體術與武學之事,我倒是可以稍作解釋。想必你們也看到了,其實我出手根本是沒有章法,隨機應變,想一出是一出的。無非是避着刀劍槍頭,別讓自己屍首分離就是,其他時候挨打也是實實在在。不過嘛,當真被命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死人怎麼會再死一次?」
她輕描淡寫的幽默中有種難以描述的冷酷,或許不僅僅出於對死亡的漠視。六道無常不會感到疼痛,也不會死亡,這應該算得上眾所周知的事。葉聆鵷在呼吸新鮮空氣後,現在已經緩過來了一陣。她還躺在長椅上,但艱難地轉過頭,看了一眼寒觴。在得知她與自己所知道的「如月君」並非同一人後,寒觴好像露出了些許惋惜,但轉瞬即逝。不知這種惋惜是象徵性的,還是說他與前一位如月君真有什麼故事。不過聆鵷不會問,至少不會現在問。
「別這麼說呀要是不小心也魂飛魄散,也就不好了。」
「哎,你醒了。當心,別從椅子上掉下來。」
如月君伸手提醒,兩位老爺們都扭過頭,下意識伸出手去扶可能會翻下來的葉聆鵷。不過她很老實,畢竟沒有藥物解毒,身體仍無法恢復過來。
聆鵷不喜歡人們總把「死」掛在嘴上說來說去。有一段時間吟鵷也是這樣的,在信里反覆地說,教她寢食難安。她勸了幾次,吟鵷便不提了,但她知道堂姐不一定是打消了念頭,只是怕自己擔心。所以她很不喜歡提到這樣的字句,還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這太奇怪。
「沒事,不必在意。我嘛情況不太一樣。聽我說,我告訴你們了一個名字,對吧?」如月君——也就是如阿七擺擺手道,「你們大概以為這是什麼綽號,畢竟無常沒有名字。但並非如此,在我成為六道無常之前,是被人們如此稱呼的,雖然從一開始我對這一切都沒什麼記憶,僅有一些怪異的、模糊的、不成型的印象。你們說過,我之前是巫女對吧?而對於這一切我連剛才那種印象也沒有了,這具身體作為巫女身份的姓名被那位唔,被奈落至底之主所剝奪,留下了這個名字。可能這個名字給我的記憶過於籠統,對那位大人來說,沒什麼處理價值。我也不清楚。」
「那你的身手,是在成為無常後練的了?」寒觴問。
「莫着急嗎。我說過,死人不會再死一次——作為巫女的我很早就死去了,而對於『阿七』的記憶有限,也是因為那些只是身體的記憶,我腦袋空空,不過一副行屍走肉罷了。這便是為什麼我被打到也不會痛,即使超出肢體極限的發揮也不會停止。活着的人,做任何事都有個限度。比如你跑得太多,超過身體本能做到的程度,或是抬起了超過你本能拿動的重物,肢體的皮肉經脈都會拉傷、斷裂,而在那之前的疼痛就是一種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