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聚在這裏了。
曉緩慢地邁步,來到他們之間,視線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都在這兒了,他們圍繞成近似圓的形狀,騎在天狗背上的霜月君離他最近。踏在堅實的深色凍土之上,曉在佘氿與小縋烏的面前停留一陣,暫時離開。他們都露出些許不悅,小縋烏更是像兇惡的狼犬般齜起牙,將不滿寫在臉上。物歸原主,葉雪詞仍只是靜靜地站着,好像並未感到不安。不知是她本就這樣沉穩,還是說她相信了曉會將碎片「還」給她的承諾。
曉繞了半圈,停留在問螢的面前。自然,他們的關係在這裏算最好的,這沒什麼不妥。寒觴站在她身旁,看着曉抬起碎片,突然就將手握緊,攥成拳頭。那個力道,碎片一定會將手扎傷,讓血溢出來才是。但並沒有。想像中的紅色並未從他的指縫裏蔓延,他反而像是捏扁了什麼柔軟的東西,同時有一陣微弱的風以此為圓心,擴散出去,輕柔地拂過二人的臉頰。大約,這是碎片與他融合時散發的某種力量。
「我想,我知道你的問題。」
「霜月君說溫酒與壞人走到一起去了,是真的嗎?我本來是不信的,可是、可是兄長竟然也不告訴我,我就知道真的出事了。他頭一天見我,都沒有提,我也不好問。本以為,就算有什麼意外也不是大事的,最多是沒有消息,怕我不高興才沒有說,哪兒知道有這麼大的變故你來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我信你,現在也只信你。」
她是如此真誠地訴說着,目光悲戚,向着孤獨雪山中唯一一位常年相伴的友人發出請求。就連自甘置身世外的曉,也無法拒絕這樣一雙纖塵不染的清澈瞳眸。他略微點頭,閉上了眼,那半張面具所覆蓋的下方,溢出一陣微弱的光。那是雲外鏡在發揮作用了。青銅之下,曉睜開了那隻流失已久的左眼。
「」
他像是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問螢身旁的寒觴也隨之心頭一緊。他當然在乎自己兄弟的情況,並迫切地想要知道溫酒身處何方。但曉只是輕嘆一聲,對他們說:
「醜話我得說在前頭。只有這指甲蓋大小的鏡身,我也只能管中窺豹,瞥見一隅。不是說我有這鏡的一部分,就能像擁有整個鏡子一樣知曉那些場景的全貌,甚至事件的來龍去脈。」說着,他看向另一邊的謝轍,又回過頭瞄了一眼佘氿他們,轉過頭來接着說,「我可以保證我所提供的消息的準確性但其詳略,也不是我說了算的。我看見多少,便告訴你們多少,不會有所隱瞞。」
曉說了這麼多,問螢已經很難聽進去了,只是隱約聽出曉說自己只能看個大概。但一點點消息也好啊,她太想知道那日突然離去的未婚夫的情況了,兄長也為他的事變得難以顧家。曉當然知道她的執拗與執着,說這番話,其實是故意給其他人聽的。
「我便告訴你我所看到的事——現在,鍾離溫酒的身邊,並沒有任何惡使。」
問螢雖仍顯得憂慮,但表情多少高興了些。她心裏知道,這只是一個巧妙的話術,但她仍能感到些許慰藉。皎沫在一旁輕輕撫過她的肩頭,像是在安慰,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寒觴與謝轍對視一眼,依然面色凝重。他們比未經世事的問螢更加清楚,曉說的雖是實話,卻說明不了什麼。說不定,溫酒只不過是這段時間沒有和妄語在一起罷了。
「能知道他具體在哪兒麼?」寒觴不抱希望地問。
「他仍在我們所處的國度中。只是,離我們很遠。」
「你是說他現在,可能在內陸嗎?」皎沫連忙問。
曉只是微微搖頭,表示自己愛莫能助了。
寒觴追問道:「那您可知道,妄語現在何處?」
「我知你會問,方才便查看過了。我只能說,他與溫酒還有一段距離,但他離我們很近,近到我能說在我們的東南方向。」
「他們要離開邊疆了嗎?!」寒觴立刻想起天狗冢的位置,「難不成他們真要去南國,再次打擾天狗的安寧?」
黑色土地間唯一一團雪白的龐然大物,從鼻中發出一串不悅的、複雜的氣息。它身上的霜月君立刻跳下來,邁步靠近他們。她的表情是那樣凝重,先前的憂愁完全被當下的嚴肅壓制住了。
「果不其然!這畜生——可惡,必須儘快匯報才是」
第二百一十八回:風目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