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流與雲逍十分機智的,齊齊往後退了一步,藏到人群里。
城遙不明其意,台上少年已然不見影蹤。莊小姐與莊老爺見人逃了,本也只當做是一場鬧劇,但那被隨意指住的少年,容貌與氣度實在是太過出眾,讓他們一眼就相中了他。
莊老爺十分客氣有禮地上前招呼,「不知公子可擅琴瑟?」
城遙瞧到那知音蓮,原本暗籠陰雲的心裏仿佛破開一縷陽光,微微點了點頭。
莊老爺大喜過望,說道:「那便請公子奏上一曲如何,小女以音會友,公子若不棄,老夫便以小女名琴『蝶夢』相贈……」
人群微嘩。看臉的世界,怎麼規矩忽然就成了這樣?但且莫說方才除莊小姐外,並無人有能使知音蓮盛開的能耐。即使是有,規矩由主人所定,大戶人家任性,普通百姓那也毫無辦法。
這一刻,看着城遙仿佛失落了魂魄一般,有些心不在焉地走到琴案之側,清歡的心情是分外複雜的,面上笑意早在不知不覺間消失殆盡。
城遙並不入座,只站在琴旁,探出一手,指尖十分隨意地在琴面上掃過。蒼茫雪原上,忽起一聲鶴唳。隨即稍靜數息,少年單手撥弦,琴音洋洋灑灑淋漓而出。
不過剎那,餘下未開的十六個花骨朵,全都在一瞬之間盛放開來,晶瑩剔透光彩四溢。可是眾人的心神,早就已不在那知音蓮上,而全沉浸在了少年的琴聲里。如此肆意為之的琴音,卻浸潤了刻骨的悲,讓人忍不住隨着他的隨手撥弄淚濕雙目,更有甚者乾脆嚎啕大哭,肝腸寸斷。
城遙宣洩一陣,猛然回過神來,指風驟變。一時冰消雪融,風停雨住,暖陽遍撒大地。苦悶發泄之後,心頭便是出了奇的暢快,此時的琴聲便若一盞溫茶,甘潤疲苦之心。所有的美好,盡皆升華在少年最後的輕淺一笑中。
莊小姐最先回過神來,對着少年俯身行禮,「方才那位公子所言不差,小女子琴技拙劣,實不配用此琴,便就此相贈公子。還望公子能夠相告大名,可令小女子日後討教。」
&謝,不必。」城遙行之一揖,便要告辭。
要說冷淡的時候,他冷起來絕不比雲逍熱,何況而今他的心情還正不太好。
莊老爺卻哪肯罷休,立時便命手下將他團團圍住,說道:「公子既然上了台,又使得知音蓮開,卻想損毀約定,難道是與剛才那位一樣,故意來砸場子的不成?」
城遙不咸不淡道:「什麼約定?」
&乃小女比琴招親的擂台,你難道不知?」
城遙「哦」了一聲,站着不動,往人群裏面張望。眾人皆不知他在望什麼,循他視線看去。一看,便盡皆目瞪口呆。
面容絕美的少年在眾人呆滯的目光中緩步上台,先是瞟了那呆若木雞的莊老爺一眼,意思好像是——跟我搶人?
雲逍目光掃向城遙,道:「走了。」
&城遙微微一笑,兩人肩並肩揚長離去。
一干人等全都愣住。這這這,白瞎了兩具好皮囊,竟是兩個斷袖?!
寂流一邊憋着笑,一邊遠遠跟在兩個人的身後,他覺得自己只是看起來比較不要臉,真論起來,可絕對及不上他們兩個。
待人走遠,人群里才陸續有人回過神來,不知是誰爆發出吶喊——
&剛那倆,是宮城遙和雲逍啊!!!」
莊老爺的嘴巴更是大張得不行,他剛剛,究竟是幹了件什麼蠢事?!
城遙與雲逍沿着行人稀少的窄巷慢慢走着,沉默一直在兩人間瀰漫。
雲逍先忍不住說話了,「我方才犧牲如此之大,你……莫再生氣。」
城遙斜瞟了他一眼,「犧牲?」
雲逍乾咳一聲,轉開話題,「不如你先回天舒。此地……你待着總是不快。」
城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雲逍實在是不習慣他如此,從來,都是他想方設法來逗自己說話的。雲逍沉吟了一會,仰頭望天,「確也不算犧牲。你我站在一起,就已是最美好的景致。」
&城遙終於忍不住失笑。
卻聞身後之人一聲輕嘆,「你們兩個這樣,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啊?」
兩人一人一掌推到寂流臉上,齊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