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聲,果真似有什麼爆裂開來。他向後一坐,已覺一陣麻癢——隨後劇痛——襲上手背。依稀昏沉的樹影間,夏錚的外袍正如風帆一般擋在二人與伊鷙遙之間,但那外袍竟不知為何,瞬時被什麼液體濺出了無數小洞,隨即塵埃一般跌落下來。
他才發現那令人真正心悸的一幕——那「嘭」的一聲,那濺起的無窮水霧,竟是伊鷙遙的血。此刻的他身已爆裂,化為那千千萬萬的毒血,蝕痛了他凌厲的手,也蝕穿了兩人的外衣。
這……
他這個「這」字還沒說完,卻發現夏錚已以手遮額,仰起臉來。某種不祥的預感令他上前了兩步。夏莊主……?他略略發寒。
你沒事吧?夏錚的手,並不曾移開自己的雙目。
我沒事,但你……
‰不到此人竟練成了這「血蝕之法」,這是同歸於盡的極毒忍術——你們方才如此之近,若非……
∧莊主,你的眼睛……凌厲忍不住打斷道。
∧錚放下手來,卻對他搖了搖。他雙目緊閉,但眼睛的四周,顯是因被毒血濺到,而帶着些許蝕點。你……你莫非……凌厲一顆心沉了下去。劇毒的血,自己手背不過沾到一點,便劇痛如斯——若是濺入雙目……
他不敢想下去。莫說這般同歸於盡的人數決計不會有尋常藥劑可解,就算有解藥,此刻又還來得及麼?
∧錚卻是吸了口氣。沒關係。凌公子,你先扶我回莊,可否?
凌厲幾乎是呆了一會兒。他的驕傲令他料不到會發生這種事——是為了救我。若沒有他這一擋,毒血勢必全然爆裂在我身上——可是他不知道,我並不怕任何劇毒,即便會一時遭蝕身之痛,卻要不了我的性命的啊!
他慌忙去扶他,卻覺出他身體只這一小會兒便已滾燙了。莊主。你怎樣?他憂心得咬了咬牙,雙頭按住他太陽穴,以力阻住那毒性擴散。
這裏向南有個水源。夏錚道。扶我過去。
好。凌厲也顧不得扶他,負起他向南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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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水源處清洗數久,劇痛並不少減。夏錚雙目緊閉,已全然無法睜開,眼周幾點余傷。亦露出皮下新肉來。
須得趕快找大夫療傷。凌厲起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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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錚失明,夏家莊燈火通明了一夜,從管家到婢奴,個個愁眉深鎖起來,莫能入眠。
☆最不能入眠的自是凌厲,只是他負手徘徊。卻也無計可施。
並無人來怪他——或是顧不上怪責他——但夏錚因他而遭此禍,卻是明明白白的事實。大夫用了幾味藥強壓了夏錚因毒而驟的燒,卻當然根治不了這毒,也——不出所料——對這雙眼睛無能為力。
你……也先不必太過自責。顧笑塵也只能這般乾巴巴地安慰他。你自己的傷——還好麼?
凌厲不答。他覓了一處坐下,沉默不語。
這也是誰都料不到的,實是因為那忍者太過陰毒,手段匪夷所思……
我去看看夏莊主。凌厲突然站起來。閃身去了房間。
∧錚高燒略退,兀自未醒,臉頰的汗濕正被人細細擦去。傷處已上了藥,星星點點,一雙眼睛也已被包紮起來。
比凌厲晚半步進門的還有一個人——他略微訝異,回頭去看。這個婦人——三十歲開外,瘦瘦的面頰上有些蒼白的不敢相信——他認出她來。…
夫人來了。他聽見陪着一起進來的人說。是的,她是那個從幾年前起就搬離了夏家莊的夏錚的夫人。只在夏家莊遭朱雀山莊下手之事後來過。碰巧讓凌厲見着過一面。
他怎樣?這婦人匆匆坐到床邊,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夏錚。那陪侍這才哭了出來。莊主他……他一直不醒,而且大夫說,眼睛恐怕……
哭什麼!夫人低聲呵斥。青龍教的人呢?
我在這裏。凌厲應聲。
婦人這才注意到他並非莊中之人。她站起來。你就是凌厲?
夫人,此次的事,我……
我已聽人說過來龍去脈,不需多做解釋。婦人打斷了他。你們幾時離開夏家莊?
……夫人。若有任何凌厲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必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