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洛陽出來,山郊小道,春色也是獨好。
邱廣寒不敢騎快馬,小心翼翼地策馬走着。凌厲偷眼瞧她,看她全神貫注的模樣,活脫脫還是以前那個什麼都寫在臉上的邱廣寒,半分不假。
他咳了一聲。我們去哪兒?
不是去送喜帖麼?邱廣寒笑嘻嘻地道。
〔帖?
對呀。邱廣寒道。江湖上這麼多門派,要邵大哥一個個派人送也是挺麻煩的,左右無事,你陪我去送送吧。
凌厲知道她胡鬧,便也陪她隨意鬧着,只笑道:武林大會最後半日,他不是都發過了麼?
那發的都是正道里的人物,邵大哥是名門大俠,我卻是邪教教主的妹妹,起碼我應該去請幾位旁門左道上有頭臉的人物來吧?
這何須你操心,真要請,你哥哥自然會去辦啊。凌厲道。何況,你又知道幾個旁門左道?
我知道——邱廣寒似乎想了很久——比如朱雀山莊啊,又比如——天都會?
凌厲面色微微一變。好了廣寒,你也別鬧了,是你成親,又不是開武林大會,用得着把不相干的人都叫上麼!
邵大哥還不是叫了那許多不相干的人?邱廣寒氣鼓鼓道。只因為成親的是他明月山莊的少莊主,全武林的人恨不能都來看熱鬧才好!
大家都是想看看你吧。凌厲笑笑,看邱廣寒頗為不忿地放馬快走起來,也忙策馬加快了步子跟上些。
稍稍疾行了一段,邱廣寒又緩下來,喘了口氣,道,這馬竟不累,我坐在上面都累了。
春日的早晨清冷,但此刻日已近午,路上竟熱悶起來。邱廣寒固不怕熱,但也眯縫着眼睛,只見疏離樹影間有些白茫。凌厲伸手牽了她馬道,歇會兒麼?
邱廣寒點點頭,兩人下得馬來,於樹蔭處暫避。凌厲嘆一口道,天氣變得也真快。說着自行囊中摸出水袋遞給邱廣寒。
接下來可就是夏天了。凌厲道。現下——也不過三月里出頭,竟已這般。
邱廣寒抹了抹嘴道,也還好。便將水又遞還給他,見他便去喝,暗暗轉了轉眼睛,突地撲去,將凌厲一把摟住。
凌厲哪裏吃得消她突然來摟,吃了一驚之下,手上一晃,一袋子水皆墜於地面,汩汩流幹了。你幹什麼這四個字還未及問出口,只聽邱廣寒咯咯笑道,涼快麼?
邱廣寒固然是肌膚清冷,可是凌厲那裏還涼快得起來,連忙捏起了水袋抽身躲開了,慌然道,你等我會兒,我去裝點水來。
邱廣寒只是笑吟吟看着他不擇路地逃去,不發一言。
不遠便有歇。凌厲往水裏看,水既清且淺且涼,只看見澗底的青石,卻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他將手伸進去,袋口對準那水流來的方向。水流頗急,打得他手頗為舒服。
「在我的眼裏,這世界不過是一潭死水。」
他不知為何想起這句話來,心裏機伶伶一抖,後頸上,適才被她手臂觸到的涼意仍然殘留着。他想起她疲倦的眼睛。
她不原諒我。他想。無論她做什麼,都不過是折磨我。
水袋自然很快裝滿了。凌厲定了定神,還沒站起,忽然已聽不遠處傳來一聲尖叫。他心中一空,來不及想什麼,身體已經往前一騰,幾步走上陡坡。廣寒的聲音!
是了,假如不是適才他突然魂不守舍心神不寧,怎麼會犯下這樣的錯誤,讓邱廣寒一個人留在那裏?這裏離洛陽還不遠,慕青那些人,還隨時有可能會來的!…
他只覺自己連心跳都快要消失,捏緊了劍向那樹下跑去。
眼前的景象是熟悉的——邱廣寒已經被人捏住了喉嚨,而這一次,她手裏連半根繡花針都沒有了吧?
凌厲烏亮的劍抬起,向邱廣寒身後那人一指——他認得他,他在武林大會上出現過。付虎。
把你的手拿開!凌厲怒不可遏。
伏虎右掌虎口貼着邱廣寒的脖頸,微微用力,就將她壓得透不過氣來。他食指向上一勾,挑起了邱廣寒的下頜,冷笑道,要我放人?可以!只要你自行了斷,我豈會跟邵夫人為難!
凌厲看向邱廣寒的眼睛。他記得上一次——她的眼神里曾含有某種暗示,這暗示藏在眼淚里,瞞過了旁人,而只有他看得懂。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