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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快速跑向學院內設的小教堂,缺電的時候他們常常在教堂內上課,這裏採光一流,放課後參與唱詩活動,還有免費的麵包可以領,雖然她不缺錢,但教會的活動總是能夠令異鄉人感到溫暖。
教堂大門緊閉,她費盡力氣推開門,然而重心不穩,眼看就要跌倒,幸好被趕來應門的神父接住。神父照舊是溫和從容的模樣,扶着素素的手臂,微笑着看着她說:「發生什麼了我的孩子,讓你這樣行色匆匆。」
「神父……請問你有沒有……有沒有見過…………」她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說出口。
「你是說安娜?」
「是的,您見過她?」
神父四下關顧,再一次關上門鎖死。
「孩子,跟我來。」他引導素素穿過大廳與懺悔室向起居區走去。
由於大部分能源都要供應德軍需求,因此走廊上黑漆漆一片,直到素素被帶進一間小屋,神父點燃了燭台上的蠟燭,她才看清角落當中瑟瑟發抖的女人。
安娜抱住她,痛哭流涕,「我從學校回家,遠遠就看見德國人圍住臨時居住區,正在一車接一車地抓人……我沒敢回去,伊莎貝拉,我甚至不知道媽媽和艾伯特怎麼樣了……」
素素回抱她,低聲安慰說:「維奧拉已經去找維克多,一有消息她就會來通知我們。一定會沒事的,安娜,相信我,我和維奧拉都會竭盡所能幫助你。」
「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
「別這麼說,我們是朋友,你忘了嗎?」
「不……我是低賤可惡的猶太種族,我不配……」安娜掩住面龐,不斷地搖頭哭泣。
「別這麼傷害自己,也傷害你的朋友,安娜。」神父扶着安娜的肩膀說,「讓我們吃點東西,雖然我的廚房也只剩兩顆土豆,但請讓我招待你們,兩位尊敬的女士。」
安娜不可置信地望着神父,「您確定要幫助我嗎?現在,整個巴黎都在搜捕猶太人,您惹上麻煩的。」
「為什麼不呢?至少今晚我們還有兩顆土豆。」
「可我並不是基督教徒……」
「聽着孩子,上帝庇佑世人,無論你是猶太教徒或是□□或是其他更為神秘的宗教追隨者。再說,生死之際,難道你都不願意拋開種族與宗教之別嗎?」
安娜顫抖着擁抱神父,她腹中有千言萬語,但最終只有一個詞說出口,「謝謝……感謝您的善良與勇敢……」
維奧拉趕來的時候,安娜、素素和神父正在餐桌上享用晚餐——雖然簡單得只有烤土豆配赤豆醬汁。
維奧拉喘着氣,飽滿的臉頰被秋風吹得發紅,她坐在桌邊喝上一口熱茶才說:「抱歉安娜,我進入暫居區的時候,羅森伯格先生正被送上卡車,艾伯特瞧見了我,他讓我轉告你,安娜,艾伯特讓你保重,不要再回暫居區,更不要試圖尋找他們。等戰爭過後,他會帶着羅森伯格夫婦重新回到裁縫店,他們會在塞納河邊等你。」
餐桌上突然安靜,似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耳邊只剩下秋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眼下一時間仿佛充滿了希望,又仿佛寫盡了絕望,他們在黑暗而污濁的空氣□□同呼吸,在與命運和時代的掙扎當中渴求一絲生機。
你無法沉湎,亦無法拒絕,如同黎明前的洪水,泰坦尼克的沉默,你只能眼睜睜看着它毀滅、重生。
「安娜——」素素終於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也許你該考慮離開歐洲了,這裏,除了大不列顛,哪一個角落都不安全。」
「離開?」安娜望着她,棕色的眼珠里充滿了惶惑與不安,「離開這裏我能去哪呢?我們世世代代就生活在法國,我是法國人啊,為什麼我的祖國我的人民突然要拋棄我、被判我?我做錯了什麼?艾伯特又做錯了什麼?」
神父攤開手,將手帕遞給安娜,「這讓我無言以對。罪惡總是比善良更容易滋生,仇恨總是比寬容更容易傳染,當我們無法抵抗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
但素素提議,「去上海,我會想辦法從大使館那弄到簽證。」
維奧拉也表示同意,「這是個好辦法,經過上海再去美國,等戰爭結束之後再接上艾伯特、羅森伯格先生與太太一起去美國
Chapter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