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吃點東西吧。你這一路上粒米未進。這樣下去,就算到了廣東,你這狀況怎麼進得了廠?」南下的臥鋪車上,狹窄的半臥式位置上,張有平擔憂擔心地看着劉蕎葉。
「我沒事。肚子一點都不餓。叫花長這麼大,從來沒跟我們分開過。他又那麼倔強,肯定不會去跟爹娘他們過。他一個人在家裏,誰給他做飯吃?晚上誰給他蓋被子?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劉蕎葉一路上都在擔心崽崽。說道這裏,眼淚又忍不住流了出來。
鄰鋪的一個女乘客很友善地勸慰道,「妹子,看來你是第一次出門。我第一次出來打工的時候,也跟你一模一樣。我出來的時候,我家崽還只有三歲多點。那個時候,我一個親戚在廣東那邊,讓我們去那邊做事。剛出來的時候,我家崽是睡着了的,後來聽說哭了幾天,才慢慢適應了過來。我一路上也是哭到了廣東。每天做夢都是我家崽。有個時候,半夜嚇醒了。做了一年以後,就適應過來了。現在我家崽跟爺爺奶奶過習慣了。第一年回家的時候,我家崽都認不出我了。現在跟我也不是很親。有個時候真是有些後悔,出來打工幹什麼?守在家裏又不是沒飯吃。但是在家裏要受窮啊。我們大人受窮不要緊,將來不能讓我崽也跟着受窮。看着吧,將來家裏沒錢,養個崽連婆娘都討不到。」
「大姐,你去廣東很多年了啊?」劉蕎葉吃驚地問道。
「是啊。幾年前就去了。那個時候,花城其實還沒多大,這幾年變化好大。對了,你去廣東有去的地方了沒?」那個女乘客很是熱情地問道。
「還沒呢。跟同村的人一起過去的。到了廣東再去找廠子。大姐怎麼稱呼?」劉蕎葉搖搖頭。
「我叫肖麗華,65年的。」肖麗華笑道。
「我叫劉蕎葉,六六年的。我男人叫張有平,****年的。」劉蕎葉與肖麗華談得很投機,一下子忘記了遠離故園母子分別的痛苦。
「我男人叫趙紅兵,也是****年的。到廣東,我們就是老鄉了。而且是正宗的葛竹坪鎮老鄉。對了,回來的時候,我聽說我們廠今年也要招人。要不你們兩口子也跟我們去試一下。我去跟我那個親戚說一聲,說不定能成。入了廠還是要穩定一些。廣東現在還比較亂。入了廠要好很多。」肖麗華與劉蕎葉認了姐妹之後,肖麗華對劉蕎葉更是熱心了。
這人與人之間,就是講究緣分。要不是劉蕎葉與肖麗華的座位離得這麼近,而且,兩個人都有想類似的經歷,也不會一下子走得這麼近。
肖麗華的鄰座是個陌生的男人,不太方便,劉蕎葉就讓張有平與肖麗華換了位置。兩個女人無所不聊,不知不覺就到了廣東。等到了廣東的時候,肖麗華與劉蕎葉仿佛已經是相知多年的好姐妹一般了。
本來張有平與劉蕎葉是跟着張世才兩口子以及他們家的親戚一起出來的。但是現在張有平與劉蕎葉有了更好的去處。自然不能跟張世才他們一起走了。
「世才,你們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的。等我跟蕎葉安定了下來,我跟蕎葉會去找你們的。」張有平有些愧疚。
「沒事沒事。我又不能保證你一定找到工作。那個肖麗華在這邊有熟人,肯定能夠幫你們找到工作。你安定下來找我們就是。說不定,將來我們還要托你們的關係進廠哩。」張世才見張有平與劉蕎葉有了更好的着落,也非常替他們高興。
這個年代,大批的民工潮還沒有開始向廣東湧來,而廣東的各種工廠如同春村一般在廣東各地破土而出。這個時候入廠的要求極低,雖然張有平與劉蕎葉文化水平都不高,但至少也不是一字不識的文盲。很快在肖麗華介紹的工廠找到了工作。做的雖然都是最底層的工作。但是對於兩個大山里走出來的農民來說,這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崽崽,娘找到工作了。你崽家裏一定要好好的啊!」晚上,劉蕎葉躺在女工人的集體宿舍的時候,看着潔白的天花板,在心裏默默地說了一句。
梅子坳的夜晚寂靜無聲,張教化已經將所有的家務做得妥妥帖帖。然後坐在房間裏的白熾燈下,打開那本已經看了一小半的書。
鑽山豹趴在張教化的腳邊,眼睛眯成一條縫。
金虎幾個則圍在張叫花的身邊,他們對張教化手中的書頁非常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