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來的時候,太后還未就寢,脫了甲套,正由侍女修指甲。
小指和無名指上的兩對,已養了兩寸長,蔥管似的,先拿兌了玫瑰露的溫水泡軟了,拿小銀剪子小心剪去邊角損壞的,再用銼子銼平,拿金護甲套上。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繁瑣,因指甲養得長,必得小心再小心,那跪在腳踏旁的宮女,回回都屏息凝神,慢了再慢。
太后倒不厭煩,也不做別的,就一心一意的瞧着,聽見門口有動靜頭也未抬,只對那侍女道:「磨蹭什麼,這一剪子不捨得下手,等斷到根兒上去麼?」
也不過有了一點缺口,侍女本是要下剪子修的,聞言忙應個是,小心使着剪子將那指甲從一半長的地方剪了下來,恭謹的放到了炕桌上雪白的綢帕上,又取了銼刀。
&涅大安。」皇帝走近了一些行禮,難得的躬了躬身。
&了。」太后目色一斂,方才看過來,往他身上一打量,卻去瞧金嬤嬤,「你瞧瞧,我說什麼,今兒睡不得,我便睡了,也得叫他吵起來,倒不如就這麼等着,還少折騰些。」
皇帝自然知道是說給誰聽的,一躬身道:「兒不孝,叨擾額涅了。」
太后冷哼,但未言語。
&涅……」皇帝語聲澀然,到底開了口,「此事與皇后無關,額涅叫她起來吧。」
&關?」鏤空嵌絲琺瑯護駕小心的套在了無名指上,太后一擺手,揮退了修甲的宮女,凌厲的鳳眼一下鎖緊了他,「是李氏沒了孩子一事她不知曉,還是你冊封李氏一事她不知曉?皇兒,你同我說說,怎個叫無關?」
一晚上的功夫,把這事兒理得清清楚楚對於太后來說是輕而易舉,皇帝自知除了養心殿裏李明微是怎麼鬧得她不知曉,餘下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帝掌前朝,後統六宮。
中宮之尊,偌大一個後宮都是交在了她手裏的,因此後宮裏但凡有差錯,皇后都脫不了干係。更不消說此次,他特特的借她遮掩,又拿皇后的寶冊鳳印封了人。
這一些本不該藉由她的手來做,可李明微滑胎,事事經的不只是太醫院,敬事房內務府,皇后操持的這些,勢必瞞不過去。
更有一層他慮的是以後,他若有心要李明微,倘若不立時給她位份,那麼有一日這孩子的事兒一旦抖露出來,必定為人諸多揣測,那麼她必然難以在宮中立足。
那時他已然後悔賭氣傳了敬事房,藉由中宮之手封她,到底也還明正言順一些,且當下境地,皇后確也能為他分些憂思。
因索性將她牽扯了下來,太后這裏為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這事情看上去是他荒唐,太后是在理的,他沒法子辯,也只得低頭:「兒錯了。」
&太后長長呼了口氣,一瞬,看着他道:「你既知道,那我問你,你打算如何處置李氏。」
皇帝這回沒猶豫,斬釘截鐵的道了句:「額涅,我必然是要她的。」
太后冷笑,「你急成這樣的趕回來,大抵也知,她是姑娘的裝束來得我宮裏。」
皇帝側了側眸,「她不願意跟着我,是我一直迫她。」
太后沒接他的話,只道:「這般膽大妄為,藐視皇威,倘不是為着你,哀家已殺了她十次。」伸手招了招他:「你過來。」
待他近前,只是撫了撫他衣裳的褶皺,而後一頓,「我兒,當真這麼喜歡她?」
她一向是慈祥又嚴厲的母親,精明睿智又是非分明,皇帝敬她,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因才有怕,就像此時她一句話就戳到了他心窩子裏,即便他背了身掩飾。
太后斂了斂眼,仍舊是不動聲色的打量他,慢慢道:「今日她說了三條緣故不肯為妃,一是為你承諾,二是為她父親,三是為她淪落教坊;其後求了兩樁,一是求死,再是求出家。」
&兒……」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起來,「縱然你是天子,也不該為所欲為,把一個姑娘逼到這個地步。」
眼見得他煩躁的往外走了兩步,竟犯了拗,「我心裏有數,此事額涅就不要操心了。」
&帝!」太后當即即面色一冷,柔善盡去,一下拔高了聲音,「莫忘了你是這大晉朝的皇帝,你有數的,當是這天下的黎民百姓,是祖宗的江山基業,
35.執迷不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