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珠子稚齡掌家事·真龍君少年入秋闈
堪堪又是幾月過去。是年科試中瑧玉取了廩生,入了府學,拜在陳宗師門下,起字叫是「胤之」。因明年便是鄉試之年,賈敏便令他不必每日前來問安,專一用功,其吃用等物皆親為照管。黛玉那時已有五歲,先前所覓得的先生因年紀老邁,已於月前辭館,尚未請新的來,便每日在賈敏身旁學些女紅針黹等事,讀書或有不明之處,便問賈敏,或是拿着書本去尋瑧玉。這瑧玉本是最用功不過的,讀書時等閒無人敢擾,偏對黛玉寵愛異常,無論何時見他來自己院裏,定要丟了手邊功課,或同黛玉講書,或兄妹二人頑笑。賈敏恐黛玉誤了瑧玉攻書,每每嗔他不許去煩擾哥哥;偏二人好得異樣,黛玉但凡得了甚麼希奇之物,定要留着與他兄長,更時時去他院中頑,兩人在房中一說便是半日。賈敏無法,又見瑧玉並未因此耽誤功課,只得罷了。瑧玉因想起寶玉胡謅為黛玉起字之事,只覺「顰顰」二字大有不吉之意,暗道莫如先給妹妹把這字定下來,恰黛玉如今跟着他讀書,便回了賈敏。賈敏原不忍掃瑧玉之興,想黛玉年紀雖幼,然現時無甚講究,女兒家未至及笄便起字的也甚多,故允了他所求,由他為黛玉起字「胤然」,重他一個「胤」字。林海聞聽也不甚在意,況此字原是子孫延綿之意,便由他去了。
轉眼便到了七月,眼見鄉試日期將近,賈敏便吩咐家人為瑧玉打疊東西,以備科考。恰前日賈敏偶感風寒,已是臥床了五六日,如今強打精神起來看着丫鬟為瑧玉收拾,漸覺氣力不支。瑧玉因勸他往房中歇息,只是賈敏究竟放心不下,便招了黛玉來,令他看着丫鬟們收拾:「我曾聽你父親說,這考試最是累人的。一考便是三場,每場要考整整一日,還需提前一天入號房,連吃飯睡覺都要在裏面。別的尚可,若餓壞了可怎麼好?這藥材我已是打點好了,你且看着丫頭們,這乾糧務要收拾齊備,——我聽說裏面並無床鋪,這被褥也要厚實些的,好少令你哥哥吃些苦頭。」黛玉點頭一一應了。
瑧玉見他二人一派正色,不由好笑道:「母親不必慌張,妹妹也不必着急。你們且想:如今正是七月,我卻要八月初八才下場;任憑準備了多少乾糧,到時也吃不得了。再有這被褥,如今天氣尚且炎熱,若真箇準備得厚厚的,只怕我還未考,先就中了暑氣,到時不免一頭栽倒,那才真是『苦也』。」賈敏聽他說得有理,失笑道:「我的兒,是我糊塗了,只怕你餓着凍着。」黛玉在一旁便道:「母親何必着急,我心下已有計較了。」賈敏奇道:「你小小孩子,有甚麼計較?且說出來我聽聽。」
黛玉道:「這乾糧是不消準備的。咱們只囑咐跟哥哥的小廝,令他在下場前去買些燒餅點心之類,專選這好克化的,教哥哥帶着進場;這被褥我也想了,年上母親給了我一床蠶絲絮的被子,又輕又軟,我還好好兒的收着沒用過呢,如今拿來給哥哥。墊着的不消說,自是要厚實的,從家裏選一床新的來;哥哥怕熱,再拿一領湘妃竹簟帶上,——這倒是不用新的,還是哥哥平日用的方好。這八月中尚有蚊蟲,咱們着人比着那號房做一頂帳子來,再有哥哥隨身帶的香囊,也過得去了;我聽媽說這考試是隔兩日一場的,中間便有一天得出場外,令小廝在客店裏備好熱水,出場便直奔客店沐浴,再飽飽吃上一頓,倒頭便睡,養足了精神好去下一場的。」
賈敏聽得又驚又笑,摟着他道:「我的兒,果然好計較。只可惜你是個女兒,不然同你哥哥一道下場,有多少考不中的。」瑧玉也大奇,心道這絳珠仙子果然名不虛傳,心思細密,事事想得周到;那書中只道他會使小性兒,竟無一人見他這般妥帖之處。只聽黛玉又得意道:「只怕小廝們笨,記不得這許多事體,莫如我扮成小廝,隨哥哥去趕考,豈不比小子們妥帖得多?」不由笑道:「前面還在理,越說越不像了。你只同母親在家住着,等我考中回來,給你帶好東西。」黛玉紅了臉,伏在賈敏懷中只是笑。賈敏見女兒說得頭頭是道,也便放手讓他做主為瑧玉打點。如是到了臨考之時,瑧玉帶了兩個小廝,自登車赴考去了。
至瑧玉返家之日,賈敏早早便帶人在二門處候着,一見瑧玉便摟在懷裏,直說瘦了,不免又滴下淚來。黛玉在一旁勸道:「這院裏風大,母親仔細冒了風,咱們卻進屋去說豈不是好?也教哥哥歇息歇息。」賈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