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箴言王熙鳳辭勢·思制衡史太君分權
卻說邢夫人因知熙鳳身懷有孕,便勸他將這管家之權交將出去:「二房那裏尚且對咱們虎視眈眈,難保不出甚麼虎狼心思。依我的意思,且放出口風去說你身子尚未將養好,將這家中之事一概不管。你只在咱們院中起坐,身邊服侍之人也只用信得過的,且待孩子生下來再做計較。」鳳姐兒雖知邢夫人這話有理,然終是放不下那弄權的心思,故道:「太太說得是,但只怕二房大權獨攬。」邢夫人笑道:「這個我已有主意了。老太太雖不令我插手家中之事,你妹妹這不也十幾歲了?改日我便對老太太說,令咱們迎丫頭和他們探丫頭學着管家,無有不應的。等你生了孩兒,身子也壯健了,再慢慢地將這權力收攏過來,到時璉兒也出息了,豈不大妙?再有一事:如今這麼混在一起,你每日累得可憐,尚不知是替誰辛苦了的。若今後咱們一家一戶出去了,你才是正經當家奶奶呢。我又不同二太太,最是懶待管這些子事的,到時候且有你忙的。」
這話卻實實在在戳中了鳳姐心思,因又想起一事,忙命平兒等人出去了,低聲對邢夫人道:「卻有一事要教太太知道,如今咱們府里銀錢上有些不措手的去處,二太太同我說了,要拿些銀子放出去收利錢,我聞他說這話,心裏便突突的,所以就沒敢應下,今兒要一併討太太個示下呢。」邢夫人聞言,直氣得圓睜了眼睛,半晌方道:「愚婦焉敢欺心至此!自己黑心爛了腸子要做這傷天害理之事,竟拿你當這齣頭的鳥兒,其心可誅!」鳳姐兒見邢夫人這樣,唬了一跳,忍不住道:「二太太同我道,這事兒不惟不傷天害理,且是行善積德之事呢。那外面人倘有一時籌措不到銀子,又無處借的,咱們放了出去,豈不是兩便的事兒?況咱們又不放重利的,不過一月三分罷了,若人家當真還不上,難道還真逼着要不成?」
邢夫人嘆道:「你小孩子家家的,那裏知道其中利害。你雖是這樣想,卻難保下面人不做手腳,若有那一二個刁奴肆意妄為起來,將這利增了上去,到時逼出人命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咱們心裏豈不愧的?官府若問,也是有個管束不嚴的罪名,那二太太且坐享了銀錢,一朝事發,自然推到你頭上!」鳳姐兒聞知,悚然一驚道:「多虧太太教誨,媳婦兒無知,險些而釀成大禍!」邢夫人道:「那裏是你無知,不過是你心實,自然疑不到自己親姑母身上。如今說通了,幸得還未做,恰好借這機會一併躲開了,到時有甚麼事情,與咱們不相干的。」鳳姐兒便道:「全憑太太吩咐。」又沉吟了一下,道,「還要回太太一事。我如今有了身子,也不好總教二爺往我房裏來的。依我看,不若把平兒給了二爺,也好替我伏侍着些。」
邢夫人聞言,早知他心思,不過是怕幾個姨娘趁着他有孕奪了賈璉的寵愛,又要為自己妝幾分賢惠出來;平兒是他自幼的丫頭,又是陪嫁了他來的,對他最是忠心不二,故出此策。然邢夫人雖維護鳳姐兒體面,卻也不欲見他一人坐大,況平日聞下人暗中稟告,平兒也並無這般心思,便笑道:「你一心為璉兒好,我是知道的,只是這事卻不甚妥當。須知這房裏人不僅要溫柔和順,更要藏愚守拙——」說着便看了鳳姐兒一眼,饒有深意道,「我冷眼看你那個丫頭是個伶俐的,平日也是你的膀臂,若只是個丫頭呢,倒是可用之人;若做了房裏人,倒怕他心大了,再生出些事來。」鳳姐兒聞言又是一驚,自己細想,賈璉房中如今有的姨娘不過兩個,皆被自己彈壓住了,想來也翻不出甚麼大風浪來;若當真抬舉了平兒,日後生事,自己可真真是自斷膀臂,悔之不及了。邢夫人見他顏色,情知已聽進去了,笑道:「我見平兒也不小了。你若真疼他,莫如趁這幾年再養兩個心腹丫頭,到時或把身契與了他令他自行聘嫁,或在家中尋個能幹的管事配了,做個體面的正頭娘子,也算全了你們主僕的情分,豈不兩妙?」鳳姐心服口服,起身拜道:「多謝太太為媳婦考量這許多,原是我糊塗,如今方知太太疼我至此,今後我只聽太太的便了。」邢夫人坐受了他這一禮,親扶他起來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我不過是年紀長些,經的事多些;你於這管家之事上頗有天分,日後這府中上上下下,少不得交與璉兒和你手中呢。」
他娘兒計議一定,當晚邢夫人便叫了賈璉來同他說這事。賈璉方聞自己要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