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就是如此。況父親對哥哥是最放心的,我若每日價說這些,倒顯得我蝎蝎螫螫起來。」一面又令人替瑧玉打點考試的東西,隔着帘子囑了跟着的人幾句,到了日子,送瑧玉登車而去。
薛蜨早命人將貢院邊一棟房屋打掃得乾淨,正在那裏看着小廝往下搬箱子,忽聞人報說瑧玉來了,忙迎了出來。瑧玉下得車來,兩人說了幾句話兒,薛蜨便指瑧玉之房舍,紫竹忙帶了人去那房裏收拾,二人自往書房去訖。到得房裏,瑧玉見四下無人,乃對薛蜨嘆道:「你也很不必這么小心在意。想你我幼年之時晨夕聚處,何等親近!及至後來我做了皇帝,為身份所累,雖為手足至親,倒不敢肆意,每每想起,深為憾事。這一世獨你我二人到得這裏,可見咱們緣分之深了,少不得要將前世那些一一彌補起來。若依舊照前世那般,可還有甚麼意思?」薛蜨聞他此言,顯是真情流露,不免觸動,乃暗想道:「我前世與他原就最為厚密,雖執君臣之禮,依舊有兄弟之情,也並非如他說的那般『為身份所累』,『不敢肆意』,他猶如此;可見我二人情誼,又知他這一世的性子倒改了許多。」乃點頭答應了。紫竹往房裏收拾停當,便又往榮府里來,將瑧玉那邊光景同黛玉說了。黛玉聞言點頭,這時外面便有人來請吃飯,方往前邊來。
眼見那天又是掌燈時分,湘雲因聞寶玉贊黛玉的花樣子好,便要往他這裏來看。寶玉送他姊妹二人到房,幾人又在那裏說話兒,襲人在房中久等不至,見已打二更了,只得往黛玉房中尋他,寶玉無法,方回自己房中來歇下了。湘雲正同黛玉說得有興,仍不肯走,笑道:「林大哥哥赴會試去了,你一個人自然冷清的,我在這裏陪你住。」黛玉見他情狀,笑道:「好丫頭,自己想在這裏住罷了,倒說同我作伴。」一面就命人取了鋪蓋來,兩人又說笑了一陣,方歇下了。
次日天明時,寶玉因昨日未曾說得盡興,便一早往黛玉房中來,見雪雁同翠縷兩個已起來了,正在那裏梳頭。見寶玉來了,雪雁便笑道:「二爺來得早了,我們姑娘同史姑娘還不曾起來呢。」黛玉已醒了,聞外面說話,便問是誰,雪雁笑道:「是二爺來了。」黛玉道:「請候一會子,我們起來再說話。」一邊叫醒了湘雲,二人都換了衣服,喚人進來伏侍梳洗。寶玉聞言知二人起來了,又見紫鵑領着春纖捧了水進來,便笑道:「我也不曾梳洗了來,趁勢洗了罷。」湘雲聞言,便隔着門道:「好沒意思的,來搶我們的水。真箇的,你在這裏等我們洗完了再洗罷。」一時湘雲洗了面,翠縷便端了盆子出來,拿殘水要潑,寶玉忙道:「且站一站,我趁勢洗了就完了,省得過去費事。」一邊便往盆里洗了兩把。
翠縷本是跟賈母的,後來才跟了湘雲,當日也曾見寶玉如此光景的,便道:「還是這個毛病兒,多早晚才改。」寶玉只不理,見紫鵑已潑了水回來,便要手巾。紫鵑自然不肯將黛玉素日所用與他,想了一想,便往房裏取了一條新的出來遞到他手裏。寶玉洗漱完畢,黛玉湘雲兩個正梳完了頭出來,要往賈母那邊去。寶玉忙拉住湘雲道:「好妹妹,你替我也梳上頭罷。」原來他二人小時常一處頑笑,湘雲也曾替他梳過頭的,只是如今都大了,又見黛玉在側,倒不好意思的,便奪手道:「我也忘了怎麼梳的了,你回去教襲人姐姐替你梳。」寶玉笑着央道:「好妹妹,我知你最是個心靈手巧的,況今日我且不出門,不過打幾根散辮子就罷了。」湘雲無法,只得道:「這裏也沒有你梳頭的傢伙,我同你過你房裏去梳罷。——林姐姐同我們一起去不曾?」黛玉聞言笑道:「這天怪冷的,跑來跑去做甚麼。我這裏還有些事情,你們先請去,咱們往老太太那裏會罷。」寶玉聞言,方同湘雲出去了。
見二人走了,雪雁伸舌道:「原來這就是侯府同國公府的做派,也算開眼了。知道的說是頑,不知道的,還不知怎麼想呢。」黛玉道:「理他呢,橫豎不是咱們家。待哥哥考過了,咱們自然往自己家去的。」說畢,便往賈母房中去訖。有道是:
當時戲語稱年少,此日教人笑無知。
第三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