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只是並不曾有甚麼後手,不過擾亂人心,以探虛實,又可教聖上生疑,以假借君父之手查辦一干餘黨。況這隨駕之人中又有他之耳目,屆時留神見各人行事,又可知眾人之立場,自以為是個一舉多得之法。如此想透其間關竅,倒也不為擔心,料知無虞的;於是自去歇息,一時無話。果然那一夜平安無事;及至明日起來,便又行啟程,往南而去。行得兩日,便至運河渡口,於是又換了舟船,徑向蘇杭去了。
卻說瑧玉見船往南行,乃心下暗忖道:「我前生並不曾往這南邊來的;如今隔了一世,此間風物同那世里同與不同,卻不知曉。前世生在皇家,自然身不由己,又較尋常人家之小兒少些趣味;敢是老天憐我前世辛苦,特特教我這一世將前世未有之情皆歷過一番的麼?」一行想着,自揭簾向外看去,見天水一色茫茫,兩岸蒲葦連綿,不由出聲笑道:「倒好個景色。」
薛蜨聞言,乃也往窗邊來,向外張了一回,笑道:「你自小在南方長大,竟沒見過的不成?」瑧玉笑道:「你當揚州那裏都是水的?每日在家中起坐,卻也不曾往外來。當日同玉兒上京之時,雖也走的水路,卻因是冬日,各處皆衰頹落拓,倒不如眼前這般好看了。」
此話卻觸動了薛蜨一條心思,乃默然不語,暗道:「他這一世的性子同前世又不同了。在京中之時,他看重林家小姐,倒也罷了;只是如今往南來了,竟還時時掛懷着,可見是將他放在心上的。只是他二人同我與寶丫頭又不同,原也不是親生兄妹;屆時拆穿,且不提林家小姐作何想,他心下先就過不去的。」因又想道:「若只有此事,倒也可慢慢開解,不足為慮;只恐三皇子見胤之同他情重,要在他身上做些文章,到時豈不令人掣肘?萬一有人再為挑撥幾句,卻少不得要壞了大事的。」
卻說薛蜨自在那裏出神,瑧玉見他不答,乃笑道:「你又在想些甚麼的?」薛蜨聞言忙收斂心神,笑道:「在想三皇子今後又有甚麼招數。」瑧玉笑道:「他料定小皇子已死,故而再不疑着我;是以咱們卻如有了金鐘罩的一般,只要今上一日不將我認回,便可保一日無恙。只是如今看來,他分明是要試這朝中深淺了。」
薛蜨道:「何止如此。他尚未登得大位,就要過河拆橋起來,此番卻要假借今上之手,將往日依附他之重臣一一清除,另扶新貴;那柳昀就是一個。」瑧玉笑道:「此話不假。柳昀前番行事,已是教今上疑着他了;試想那個皇帝能容得了近臣聽候他人號令的?況此人生性魯莽,又家室深厚,雖在三皇子麾下,卻也教他忌憚的;若現時不趁機動手,待得他即位再行處置,免不了教人說他苛待功臣,有損名聲。他是今上親子,縱有千般不是,難道當真殺了他不成?況他以為如今只得自己一人,故而就如得了免罪牌的一般,只道縱有不是,今上也不會將他怎麼樣的。」
薛蜨笑道:「三皇子倒也好計策,連今上都敢算計了去。」瑧玉嘆道:「他於這些陰謀詭計上倒極擅長的;只是治國之上實是平常。不見那原書中,軍隊吃了敗仗,要教人家的女兒去和親麼?」薛蜨聞言也想起來了,乃道:「我記得書中是衛家父子領兵,卻不見霦琳的影響。若教他去,或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瑧玉想起馮岩這些日子的作為,乃笑道:「霦琳是個不世出的人才,若不用他,倒為可惜。只是他如今年紀尚輕,缺些歷練;假以時日,定然是一員神將。」薛蜨也點頭而笑,正待說甚麼,忽覺船身微晃,知是有人往這邊來了,便猜是馮岩,於是便住了口,不再提此事。
一時果見馮岩笑嘻嘻地往這裏來了,向他二人笑道:「你們皆湊在窗邊作甚麼?」瑧玉便側身將他讓至窗邊,笑道:「你瞧這景色。」馮岩草草看了兩眼,道:「好看固然是好看,只是我一句詩也做不出來。」因又笑道:「方才我釣上兩尾魚來,已是將大的那條進了聖上的;小的咱們留着吃。我已是交給廚下了,教切一盤魚膾,再要一壺梅子酒,咱們吃上一回,豈不比乾巴巴地在這裏看景有趣?」二人聞言大笑,於是便往榻上坐了,不多時便有人將酒同魚端將上來,三人吃酒說笑,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