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嘉訊鳳姐遂心意·取孝廉佳言展鋒芒
卻說如今趙家光景。迎春那廂道是身子健旺許多,已是能下床走動些了;柳氏卻因着了風,又犯了舊疾,因此倒不常出門起來。眾人皆知柳氏身子不好,是以並不疑到他人身上去,況佳言下意維護,也並無人敢說是迎春妨克婆母等語。邢夫人心下卻有些異樣,那日往趙家回來,自己往房裏歇了,暗中忖度道:「柳氏這病卻有些蹊蹺。這期間干係多半是從姑爺身上來的;只是迎丫頭知道也不?況柳氏把持趙家多年,自然根基深厚,萬一有甚把柄教他抓在手裏,又是一場官司;卻恐帶累迎丫頭進去。」
卻說邢夫人這廂狐疑半晌,又想道:「迎丫頭性兒綿軟良善,恐姑爺就是作下此事,也未必同他說的。只可憐我養了半世的女兒,萬一教他坑了,不是閃殺人麼!」是以心下便想怎生試探佳言一番,好教他曉得自己已是看出了些端倪,再敲打上幾句,教他知道迎春背後卻是有人撐腰的。心下想定,便將賈璉同鳳姐兒兩口叫了來分付此事;賈璉聞言卻也悚然,道:「若當真如此,妹妹那廂卻如何是好?只是他家中之事,咱們又不好插手;況兒子如今也不甚爭氣,雖瞧着仍是頂了國公府的名號,實則並無甚麼權勢;他父親卻是在軍中有要職的,又如何唬得住他?」
邢夫人嘆道:「你二人是親生的兄妹兩個,便是如此,也少不得『拉大旗作虎皮』,休教他小瞧了去;況咱們同林薛兩家素日也有些交情,縱他不忌憚咱們,難道不忌憚他們的?」賈璉聞言茅塞頓開,笑道:「這話是了。到底是母親深謀遠慮,當日便教我同他兩個結交;果然如今得益。如今我且先教人打聽了去;若趙大郎那廂有甚麼心思,立時來報與母親知道,咱們再作計較。」
迎春前日便同佳言兩個議定了此事,如今也漸漸往外來,作出個病將痊癒的模樣。邢夫人心下惦念,不時教人往這邊來望他;去請安的人回來,只報說迎春無甚異狀,柳氏那病卻見纏綿起來,雖不曾病得多麼重,卻見精神倦怠,只是渴睡。邢夫人聞言,又細細將這前因後果想了一回,不免有些悚然,連鳳姐兒也不敢同他說知,只得心下暗想道:「這一回卻是我看走了眼。這趙家大郎分明是個利害人物,我當時卻只覺他性子寬厚,方作了這門親;如今看時,他心思之深,竟已是我所不可測知的了。如今悔之卻也晚矣,可怎生是好?」
邢夫人一面想着,不免又想起賈璉等人來,心下更是悲苦,暗道:「璉兒如今雖同我一心,這天資卻也有限,若要有甚麼大出息,想來是不能的了。鳳丫頭雖然精明,不過也是個女人家,又能當得甚麼大用?琮兒如今尚小;雖是性子和順,卻也不是個做官的材料。若哥兒瞧着倒是好的,只恐這家尚撐不到他長大之時呢!」自己想着,不免垂下淚來,暗想:「我自覺也不比其他人差到哪裏,如何卻是這般苦命的!嫁的老爺是個這們荒唐的;老太太一心偏袒二房,原覷着我們輕些;二太太倒像是已把這府中當成自個兒的了!好容易拉扯大了幾個兒女,誰知皆不中用,還要我日日替他們操心,擔驚受怕的;卻不知甚麼時候是個頭?」
諸位見了:邢夫人雖有些見識,卻終究囿於內宅,不得展開手腳。這榮府之中如今又無中用之男丁,可不日日敗落下來麼?只是邢夫人撫育賈璉等人盡心盡力,又一心為迎春打算,自然有一分功德在內;天理昭彰,自然教他有些結果。只是邢夫人自己此時並不知曉,是以整整思量了一夜,奈何無果;又恐其他人瞧出異狀,待得天亮時分起身,乃強打精神,梳洗了往外去,不在話下。
誰知那日賈政又有書信回來,道是近日恰逢近海一帶海嘯,又遭踏了幾處生民。今上聞得,便教賈政一路查看賑濟回來,如此算去,至冬底方能回京。賈母聞言不免愁悶,更兼大失所望;只是既為聖旨,不可多說甚麼,便見面上有些鬱郁。又勉強說了幾句,便推睏倦,教眾人都散了。
瑧玉薛蜨二人聞得此事,因知原書中本就如此,倒不為怪異。只是若同書中所寫,如今新帝早已登基,便是那三皇子了;只不知今上如何也教賈政往外查看賑濟。瑧玉因又將書中情景想上一回,乃思及當日此時賈府已是有些要敗落的光景,便知賈政此番賑濟定是出了些事故,引得龍顏不悅;或是任學政那幾年有失察之處,終引得三皇子將賈府作了棄子,日後抄家奪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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