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了。」
小萱草掙脫盧氏的手,她並不排斥這個熟識的大娘,也知道關係重要,但就是忍不住衝動,一直跑到門口才停下來,終跟不上少年速度。
最後只看着紀倫高大的背影——在蘿莉小萱草看來高大——消失街角。
她又低下首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有些小憂傷:「媽媽喜歡的一首唐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囡囡好難過。」
盧氏噗哧一笑:「你這娃娃才幾歲呀,傷春悲秋。」
不過這個丫頭聰慧而重感情,盧氏就神情一動,過去對盧勝悄聲:「咱們有兒子,但還沒女兒,對小萱草是知根知底,以這丫頭孝順,還有那紀倫和丫頭的親近,如果養這一個女兒,以後也有個伴……養了怎麼都不會吃虧。」
盧勝冷着的面孔抽搐了一下:「這種事你不用和我說。」
這樣的一幕不多也不少,小鎮居民正用最原始的抱團來重整恢復元氣。
…………
街道清冷,但一路無事,偶遇匆匆去往避難所的鎮民,都是年輕男女,很少有老人,聽他們議論着帝國軍連夜在林子裏搜捕的接近,以及小鎮避難所終召集的事,有人看到了紀倫,認出來,對他鞠躬致敬:「感謝你,術士。」
紀倫不認識來人,點首含混應付過去,告訴避難所也沒幾個戰士,才會召集所有人:「請做好戰鬥準備。」
鎮民們面面相覷。
紀倫回到家,花盆底下摸出鑰匙,推門進去,玄關處許多細小佈置都沒變化,鞋架上沒有多出來女式鞋子,一樓還保持着自己離開的樣子。
「媽媽沒回來麼?」
又去二樓,剛踏上二樓地面,就怔在那裏……有人。
主臥室的門開着一條縫,輕輕推門進去就嗅到水汽和茉莉香,側面浴室門口出來一些腳印,不是拖鞋印記,是個足弓彎彎的嬌小腳印。
落地窗簾是拉開,陽台上有一個女人,一個人安安靜靜坐在黃花梨木圈椅上,面對着漆黑鑄鐵欄杆外面的小花園。
背影看去,她的個子有些玲瓏,肩若削成,一身新換的白色睡裙質樸但漿洗得乾淨整潔,顯得女主人的溫婉惠質,濕潤的墨色長髮披在身後,沐發後還沒有干,散發着皂角的水汽與茉莉花的清芬,親切而熟悉——還沒看到正面,一下子就知道了這是母親,她喜歡的茉莉花味道。
他過來的腳步聲應能讓人反應,但那女子怔怔望着花園發呆。
紀倫不由慢下來,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霧氣中朦朧,天色有些晚了,路燈照亮小小花園,一個年輕的女子牽着小男孩、小女孩在花園裏玩耍捉迷藏,一個軍裝男子遠遠立在籬笆外看着,面目不清,這時轉首去和身後的一個大男孩說着,男孩立正敬禮,掌心有個槍彈洞穿的創傷。
景象一晃,又只是黑夜霧氣。
女子還在呆呆看着那邊,紀倫一顆心提了起來,快步繞過去,按開了陽台的燈。
突打開的光線有些刺眼,女子本來交疊放在小腹前的雙手,抬起來擋住眼睛,絲袖如兩片雲朵滑落,露出雪白皓腕,手指蔥嫩,還有仰起而變得更修長的細膩脖頸,都是素潔乾淨沒有多餘妝飾……都說脖子和手腕最能看出女人的年紀,這刻紀倫分辨不出,有些不太確定:「媽媽?是你麼?」
她聞聲怔怔放下遮擋的手。
「是她。」
紀倫見此鬆了口氣,握住女子雙手,自己蹲下去,甲葉發出錚錚響聲。
這盔甲聲響讓女子有些受驚,光着的雙腳縮到裙裾下。
但紀倫緊握住她的雙手,就這樣一身戎裝,半跪在這茉莉花前,目光平視她的眼睛:「媽媽,是我。」
這個安坐在陽台椅子上的睡裙女子,還是夢遊一樣的神情,她似乎沒想到在家裏會遇到這樣一身盔甲的男人,直到目光落在少年青稚的面孔,似乎在回想些,終於輕輕點首。
「媽媽不用害怕,兒子回來了,家裏安全了。」
而母親並沒有顯出太多驚喜,只是一下一下撫摩着他的臉頰,在想着什麼,沒有說話。
紀倫不知道這是不是她獨居太久了的反應,想起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