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城裏城外滿目狼藉,街道上來來往往全是荷槍實彈的官兵,見不到一個平民,空氣中全是夾雜着血腥的硝煙味。
鄭毅和徐副官騎馬穿過崗哨林立的十字街口,越過大街兩旁被粵軍官兵嚴密保護的一座座商鋪豪宅,心中憤慨油然而生。
鄭毅無須問人就能知道,粵軍保護的是給他們奉上重金的地主富豪,少不了還有戰敗後脫下軍裝的敵軍將校,駐守淡水的敵軍三個旅本就出自粵軍,雖然追隨不同的老大,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但彼此同出一源,雙方將校從未中斷過來往,不少人還是姻親關係。
尚未抵達東門大街臨時指揮部,鄭毅遠遠看到軍裝襤褸的黃埔軍仍在撲滅東門內被戰火殃及的大火,拯救一座座民居和店鋪,卻沒看見半個友軍參與其中,一時間鄭毅心中感概萬千,五味雜陳,對所謂的友軍再也沒有任何好感。
指揮部臨時設在寬闊幽靜的淡水中學校園裏,擔任東征軍參謀長兼右路總指揮的蔣校長還在主持軍事會議,鄭毅跟隨徐副官進入撥給軍需部臨時辦公的教室,兩位科長立即送上俞飛鵬的指令和指揮部剛發下來的戰報。
鄭毅坐在八張課桌拼接起來的大桌子旁,細細閱讀三遍,這才抬起頭來,對送上杯熱茶的書記員點頭致謝,拿起俞飛鵬的指令不解地問道:
「陳科長,哦不對,應該稱呼你陳副主任了,陳副主任,臨時設立淡水中轉兵站的任務應該由你負責才對,為何要我這個毫無經驗的代理運輸科長承擔這麼大的責任?」
年逾三十就晉升軍需部中校副主任的陳適同樣是浙江人,看到鄭毅一臉困惑,忍不住笑道:
「俞長官說了,他不願看到你去送死,否則對不起周長官,所以給你找點兒事情干,哈哈!不過我很欣賞你的膽量和高超的槍法,要不是教導二團為你請功,我們還蒙在鼓裏呢,幹得好,為我們軍需部全體同仁增光了!」
鄭毅終於明白過來:「這麼說,過幾天我不能隨軍前進了?」
「哪兒有這麼快,這一仗打下來我軍傷亡頗重,將士疲憊不堪,死傷五百人不說,還有六百餘人失去蹤影,估計不是當了逃兵,就是沒找到屍體,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休整補充才能繼續征戰,所以在淡水設立個臨時兵站很有必要,這個負責人非你莫屬。」
糧服科副科長老謝樂呵呵地加入到聊天行列中來。
鄭毅沒聽懂老謝後面這句話的意思:「非我莫屬?此話怎講?」
老謝和陳適相視一笑,陳適和氣地解釋道:「小鄭,你雖然年紀比較輕,資歷略有欠缺,但你的業務能力還是蠻強的,作出的貢獻有目共睹……更加難得的是,你能文能武,勇於擔當,用俞長官的話說是,有你鄭毅坐鎮淡水城,我們才不會吃虧,不會被別人欺負,我們都覺得你是最佳人選。」
鄭毅苦笑着搖搖頭,詢問繳獲物資為何這麼少?得知繳獲的一萬五千多支長短槍、三十七挺輕重機槍和數百萬發子彈都被粵軍拿走了,不由得連連搖頭,忍不住罵了句狗娘|養的粵軍。
陳適連忙擺擺手:「背地裏罵上幾句無所謂,當面一定要搞好團結,我們如今勢孤力單,還要仰仗人家並肩作戰,而且校長和各部長官還在交涉,估計軍事會議結束後,與會粵軍各部官長會讓出一些繳獲物資。」
「糧食呢?怎麼沒看到戰報上有關於糧食繳獲的記錄?在我看來,眼下糧食遠比盼望人家讓出些破槍重要得多,除非下去每一仗都能打贏,都有糧食繳獲,否則幾千號人就要餓肚子了,別忘了我黃埔軍是革命的軍隊,是不會劫掠四方的。」鄭毅沒好氣地說出自己的擔憂。
陳適愣住了,他還真沒重視過糧食的事情,看到老謝無奈搖頭,不由得擔心了:「估計指揮部也沒有多少資金用於購糧,哪怕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糧食,整個粵東都是陳炯明的地盤,除了共|產黨的粵東農民軍之外,支持我們的人不多,是該提前準備了......」
「不行不行!趁現在軍事會議沒有結束,我厚着臉皮闖進去提出這個問題,怎麼也要讓粵軍勻出一部分糧食給我們。」
陳適匆匆而去,老謝這個管糧食和被服鞋帽的副科長也坐不住了,低聲謝謝鄭毅的幫忙後便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