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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至二更,克里斯覺得嗓子乾燥,便起身取水喝。杯子舉到嘴邊,克里斯才想起來自己還帶着假面,是鬍子先碰到了水。
喝了水,再趟回床上,她卻隱隱聽到人抽泣的聲音。
翻來覆去被吵的睡不着,她下了床,披着外袍,尋着那個聲音找去。
外面夜空浮着的月亮異常明亮,也許是在寺院裏,月亮給人的感覺不同,多了些寧靜的光芒,治癒與撫慰着人心,似乎就連夏日草叢中的蛐蛐叫聲也低語輕柔了些。
克里斯見禪房外一小片空地,有人支起了一個木架,上面擺着香爐,前面擺了清酒和幾樣佳肴,一個男人似乎在焚香祭奠。
克里斯只能看見背影,男人久久仰望月亮,身影被月光拉的長長的,顯得更加的孤單。
他似乎捲起袖子又擦了擦淚,拿起一杯酒,灑在了地上,輕聲道:「曼卿,下月才是你的忌日,我每年都會找與你相識的同僚,一起去隱山你的墓前祭拜。可今日與故友交談,談起了你,不免傷心難耐。特此略備薄酒,先請你品嘗。」
說罷,又撒了一杯酒。
「我寫了新的祭文,我現在就念給你聽聽?」他第三杯酒撒過之後,唱道,「嗚呼曼卿,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嗚呼曼卿!吾不見子久矣,猶能仿佛子之平生。其軒昂磊落,突兀崢嶸而埋藏於地下者,意其不化為朽壤,而為金玉之精……」
聽他對着月亮,唱出祭文,聲音如歌如泣,克里斯不忍打擾,準備轉身想走。
誰知走時披着的衣服袖子掛到了旁邊的樹枝,發出了響聲,那人轉頭問:「誰?」
「這個,我不小心看到的,不好意思打擾你了……」
還沒等克里斯說完,那人兩步並作一步走,來到了她的身前。
克里斯看清了他的面容,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神情透着疲憊,眼神朦朧,感覺仿佛要哭出來一樣。
「曼卿。」
「什麼……」
「曼卿,真的是你!佛祖終於聽到我的心聲了,讓我見到你了。」
這是什麼情況?克里斯摸了下自己臉,心道:不好,這人認得這張臉?
「曼卿,有人曾經告訴我,他見過死後的你,還說你當了『芙蓉城主』,當時我還不信……」老人慢慢靠近,拉起克里斯的手,傳過的體溫讓他更加確認,「你果然還活着。」
克里斯皺起眉頭,趕緊解釋道:「我說,你真的認錯人了。」
這話讓老人抓着她的手握得更緊了:「曼卿,我是永叔啊,你不認得我了嗎?」
熊戴影在暗處看着,他倒是認識拉着主子的這個人,應該說這人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識,熊戴影忌憚對方的身份,正在猶豫要不要出去阻止時,一個身影先他一步閃了出去。
克里斯拼命的搖頭,想推開抓着自己的人,倒退幾步撞到一個身軀,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放開她的手。」
克里斯聞言回頭,卻是老頭兒站在眼前,她驚呼一聲:「爹地?」
老頭兒對她笑笑,克里斯浮躁的心情莫名的平伏了。
老頭兒勸那老者,道:「放開她吧!」
誰知紫衫老人情緒變得更激烈,倔強道:「放了,曼卿就會離我而去,永遠不再出現!」
說完竟拉着克里斯的手,哭了出來。
這哭聲哀慟不已,終於驚動了禪房裏的契嵩和高遵惠。
契嵩穿着裏衣,因為來的匆忙,只披了件僧衣。
紫衫老人急於證實,衝着契嵩急道:「大師,你告訴我,他是曼卿,他是曼卿。」
契嵩雙手合十,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看了克里斯一眼,與老頭兒道:「今天我見他帶了你這張臉,就知道與你有關。」契嵩又嘆了口氣,「你躲了又躲這些年,今日之事就當是緣分,不如告訴歐陽大人吧!」
克里斯恍然大悟,道:「大師,原來你一早就看出來我是假冒的?你們早就認識?」
契嵩點點頭道:「與我有十五年之約的故人,正是他!」
老頭兒歪歪嘴道:「莫說他能認出來,這張臉京城有不少的人都能認出來,你想讓天下人都知道我沒死?」
第十回拉攏——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