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酒也醒了,覺也散了,周煄揉着發脹的太陽穴,厲聲道:「伺候梳洗!」
下人端了溫水上來,周煄伸手一摸,惡狠狠道:「換冰水!」
現在可是入秋的早上,京城有些地方都下霜啦!這樣不符合養身之道的舉動,高竹本來是想勸諫的,但看一看周煄這黑的能滴墨的臉色,還是默默閉嘴了。
周煄猛得把頭扎進冰水裏,憋得不得不換氣才從水盆里蹭起來,接過帕子擦乾水跡,又是冷靜持重的純睿國公。
騎馬到了恭郡王府,一路直往海棠院而去,前幾日開的艷麗潑辣的海棠已經被剪去花枝,盆景也被搬走了。
周熾穿着入殮的大禮服,被移到了華麗的冥板上,此時以人在床上咽氣為不吉,一般富貴人家都早早備好棺材或冥板。因是夭折,又有長輩在堂,周熾的遺體甚至不能移到正庭中堂停靈。
恭郡王和恭郡王妃都在海棠院做最後告別,李側妃已經哭暈在丫鬟身上了,周爍也埋在奶娘懷裏痛苦失聲,只有王府大姑娘周彤雖紅腫着眼睛,卻挺直脊背跪坐在周熾身邊,不顧丫鬟奶娘阻撓,親手為他整理遺容。
&姑娘,且起來吧,你二哥知道你的心意……」小徐氏語帶哭腔的勸道。
話還沒說完,周煄就帶着一陣冷風跑了進來,伸手就去抓周熾的手,又摸他的心臟和脈搏,周煄奢望這也許是假死,也許還有他施為的餘地…………可惜,胸口都冰涼了。
&哥~」
&公子~」
周彤和海棠院裏丫鬟見周煄以來,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悲痛得哭叫起來。
&麼不叫我?怎麼不叫我?」周煄目眥盡裂,眼神駭人。
&子不讓啊,三公子!」川紅哭着磕頭,道:「主子昨晚臉色好了些,說要吃桂花酒釀圓子,讓奴婢親手去做,待奴婢端來桂花酒釀園子的時候,主子已經……已經……主子最後說不可驚擾長輩,也不要打攪三公子……讓奴婢……」
&哥病糊塗了,你也糊塗了,啊!我怎麼交代你的,讓你隨時去找我,隨時去找我!」周煄怒氣沖沖,抬腿就要踢川紅。
&晚純國公府上鮮花着錦烈火烹油的,何曾記得一個小小郡王的庶子。」恭郡王諷刺道,他最瞧不上的就是周煄這幅重情重義的模樣,太假!好像全世界就只有他一個人是仁義君子一般,實際上呢?哼!周熾的病不是一天兩天了,誰不是做好準備的,就他假惺惺!
周煄抬頭一看,原來每個人臉上都掛着合適宜的悲切,其他幾位王府公子小姐掛着眼淚,「應該」悲傷最重的李側妃和周爍也符合情理的暈過去了,小徐氏所出的兩個小公子「年紀尚幼」,也順理成章的沒來。
是啊,都是合乎情理的,完全正常的,只有他和周彤,該悲不悲,不該怒而怒,與這齣排練好的和諧大戲格格不入。
在周熾的面前,周煄懶得梗着脖子噎回去,擦乾眼淚,淡淡問道:「父王準備如何處理二哥的喪禮。」
小徐氏趕緊拉了拉恭郡王的衣袖,自己出列言語溫柔道:「煄哥兒,姨母知道你和你二哥感情深,他驟然去了,你定是萬分傷心,姨母也感同身受。只是,你知道的,夭折不可大辦,你最是面冷心熱一個人,對你父王的孝順也半點不差。」
&道了,多謝王妃教誨。」
小徐氏一噎,覺得自己一片好心餵了狗,但又不敢真撕破臉,嘴角僵硬得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不再說話。
&不動尊,二哥身為人子,亦不想驚擾父母,請父王王妃先離開吧,我為二哥整理遺容,唯恐不雅。」周煄不客氣的趕人,小徐氏說得再好聽不過是不想給周熾辦葬禮罷了,他一路飛奔而來,王府依舊花團錦簇,不見半點兒哀戚,恭郡王何曾為對這個兒子上心。
一個常年不見面的病弱庶子,恭郡王並沒有太深的感情,唯有一點對生命逝去的哀傷都被周煄攪和得半點兒不剩,吩咐王府長史「厚葬,聽純國公調遣」就甩袖而走,小徐氏巴不得不沾她的身,就連昏迷過去的李側妃也被抬走了,李側妃的奴才也知情識趣,不用「昏迷」的主子提醒,走的時候不忘把周爍帶上。
海棠院的主屋裏,頓時就只剩下周煄、周彤和幾個貼身丫鬟了。
周煄從胸前口袋掏出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