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而客套着。
想來她既然已經如願以償得了聖上賜婚,也就沒必要與我斤斤計較,徒惹陛下不快了。
她願與我相安無事,我自然慶幸。
僅是小敘,皇后並沒有多留,司凝雪本與我一同告退,待我走到門邊,她又復想起什麼般往皇后內閣轉去。
司凝雪與我同路又是未來的嫂子,為示表面上的和睦,且她似也願與我握手言和,我理所應當該等她一齊出宮。瞧着她一聲不吭往裏走,想着入內面對着皇后,也是如坐針氈,便先一步退出屋來,等在清寧宮外。
殊不知這一等就是小半個時辰,等得我手腳都冷透了。想着怕下一刻她就能出來,又怕她們有正事相商不便打擾,一陣一陣的寒風挨過去,直吹得我慢慢醒悟過來。
宮人見我在風中打了個噴嚏,拿了個暖袖過來。我忍了忍,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司小姐可是與皇后有事相商?我方便入內嗎?」
那宮人模樣生得並不好看,眼眸卻清明,看了看我,不卑不亢道:「皇后適才傳了棋盤,想必還要一會。」
我腦子一嗡,只覺被人扇了一巴掌在臉上,燙得發疼。面上卻不能表露什麼,麻木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了。
我只想司凝雪但凡有一絲要與我和睦的念頭,我又是個不善與人對立的,懦弱一些,伏低做小忍忍也就過去了。故而她當着皇后的面與我平和相處,就讓我有了些許的期望,降低了戒備。
誰想她不聲不響,轉身就給了我刺心的一刀。
我也是給足了她的面子,且而潛意識裏的遷就,才一等小半個時辰一聲不吭。後知後覺的了悟,她大抵不僅僅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皇后畢竟是深宮中的女子,最了解的不過就是女人心中的貓膩。若我當真是懷揣着做陛下妹妹的念想,也不至於為了討好「未來嫂子」隱忍到這個份上。她不聲不響,陪着司凝雪下了這般久的棋,想必也將我這不長腦子且毫無防備人的心思看透徹了。
司凝雪展給皇后看,是將皇后劃做自己的陣營。無論如何,皇后是後宮中的女子,想要接近陛下太難,轉為親近「未來皇后」才更容易,而司凝雪給了她這個機會。不費一句醜惡、針鋒相對的言語,不需損失分毫她高潔的形象,便將我一腳踩在了塵埃之中,兵不血刃。
深宮中的女人,着實可怕。
我在旁人眼中,定然成了不知天高地厚、覬覦着自家哥哥的醜惡之人了。
來的時候浩浩湯湯,走的時候卻伶仃。好在我記憶超群,在這彎繞的宮牆之內也不至於迷失。
出西華門,近午的陽光正刺眼,我抬手擋住眉骨,從指縫陰影下看到輛馬車停在空蕩蕩的廣場之上,正是用以接我回家的。
我深吸了一口氣,安穩下來情緒,踱步到馬車面前,朝車夫:「先去一趟護城河邊。」
車夫微愣,喏喏的樣子。
我登上馬車,一手推開車門低頭入內,出乎意料望見一片緋紅官袍的下擺,裏頭坐着的人似乎也很震驚,眉目溫和而舒緩:「小姐是?」
我一滯。
他的目光並不輕浮地在我面容上轉了一圈,仿佛遲了半刻後終於將我認了出來,淺笑道:「你是三殿下的妹妹,穀雨姑娘罷?」
我今個情緒不高,應了個是。不管如何,這車是我們王府的,車夫也是王府的,一個陌生人坐在這,不應該啊。
他面上浮了絲緋紅,似是我格外冷淡的反應叫他有些慌亂,解釋道:「小妹成雪曾與我提過你。」
我朝他點點頭:「成牧小侯爺?」若是庶出的成易,倒沒那個資格喚成雪一句小妹了。
在這狹小的空間之內,他的眸光像是無處安放,在我臉上逗留一會便匆匆離開,應是。
我轉頭朝車夫,車夫有些為難道:「小姐近午未歸,殿下大抵以為小姐會在宮中用午膳,令我先來接送賓客。小侯爺說要等郡主,所以……」
聽起來貌似是我唐突了人家,這就很尷尬了。
宴會定然是今個定下的,不然我也不會一點風聲沒聽到。我是內院的女子,一般不會出席這等的宴會,現在卻和賓客擠在了同一輛車上……
我尷尬笑了兩聲:「原來如此,那小侯爺先請吧。」
67.第六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