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望梅軒。
鍾唯唯和重華依偎在窗下的茵席上,一起翻看朝中富有才名的大臣履歷,以便給又又和鍾袤挑老師。
重華指着大理寺卿范國華的名字,興致勃勃地說道:「他是天銘十年的狀元郎,當時才名滿天下,有才有能力,讓他給兩個孩子做老師沒得錯。」
鍾唯唯道:「范大人的確很不錯,但他為人嚴苛板正,適合教大一點的孩子,恐怕又又不大喜歡。」
重華壓低聲音:「小笨蛋,又又不過啟蒙而已,要緊的是打好基礎學做人,這是給阿袤挑的。
阿袤性情溫順柔善,可惜軟弱了些,需要敲打逼迫一下才行。
范國華給他做老師,不出半年,你就能看到他脫胎換骨。
將來就算不能幫你太多忙,至少也不會成為你的拖累。」
他語氣親昵,滿是憧憬:「讓孔文元來教經史子集,這方面他最擅長……」
鍾唯唯覺得很累,索性躺在他的大腿上:「都聽你安排。」
跟隨先帝幾年,大臣們的長處她都知道,重華的安排用心良苦,但是她已經用不到了。
重華見她臉色不好看,擔心地放下手中的名冊,低聲問道:「不舒服麼?」
鍾唯唯搖搖頭,嗔道:「還不是怪你,一直停不下來,總也不夠。」
重華抿着嘴笑:「誰讓你勾引我的?」
他親昵地捏着她的鼻子,小聲說道:「阿唯,怎麼辦?我越來越離不開你了,怎麼辦?」
鍾唯唯笑着閉上眼睛:「人和人之間是有緣分的,無論多麼好的兩個人,終有生死一別。
陛下不是普通人,肩負着酈國中興的重擔,理當殺伐果斷,斷然沒有離不開誰這一說。」
重華不高興:「我不喜歡聽你這樣說。要也是我先走,我比你大了好幾歲。」
鍾唯唯笑而不語,並不去哄他開心。
重華生了一回悶氣,終究不想破壞這美好。
便搖搖鍾唯唯:「阿唯,今天天氣很好,不冷不熱,我們去泛舟吧,可以釣魚現烤了吃,還可以在船上鬥茶,就我和你,最多帶上一個又又。」
鍾唯唯搖頭:「累得慌,不想走。」
她現在哪怕就是站着坐着也會突然發暈,再坐坐船,說不準就一頭栽進水裏去了。
重華給她捏腿和腰:「哪裏酸疼?我給你揉揉。」
鍾唯唯被他弄得癢酥酥的,大笑着按住他的手:「別鬧。」
眼瞅着小棠在門邊露了幾次頭,像是有事要稟告,也懶得理睬,拍拍身邊,讓重華陪她一起躺下,徐徐而談。
「我翻看了欽天監呈上來的摺子,今年下半年應該風調雨順。想必今年的梅花上雪會很不錯,到時陛下批奏摺累了,就出去多走走,替我多收些雪埋在地下,明年鬥茶大會時可以用到。」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重華有些發困:「嗯,到時我們一起來收。」
他摸摸鐘唯唯的小腹,期待地說:「說不準到時候裏面多了一個小阿唯。」
鍾唯唯笑笑,將手蓋住他的大手:「說不準是個小重華呢。陛下現在最需要的不是女兒,而是兒子。」
真宗為何慘澹而死,因為他沒有兒子。
韋太后為何千方百計想要又又的命?
因為皇帝如果沒有繼承人,兄弟就正好上位。
又又既然不能繼承帝位,重華就很需要兒子,這樣帝位才穩固。
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她,什麼都不能給他,註定會成為他的拖累。
重華一笑:「固然如此,但哪有那麼多稱心如意的事?先開花後結果也很好。」
小棠在外面使勁咳嗽了一聲。
鍾唯唯不想搭理,重華卻聽出來了,沉聲道:「什麼事?」
小棠自動忽略鍾唯唯的警告,說道:「萬安宮傳召鍾夫人和鍾大姑娘入宮,進宮時恰逢諸大臣求見陛下,看門的人怕傳出不好聽的話,就放了她們入宮。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整整兩個時辰了,一點消息都沒有,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一般說來,宮中貴人召見宮外命婦,通常不會超過半個時辰,除非是遇到大型宴席,或是特殊事情,才會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