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端菜上來,夏梔歡呼一聲,眼巴巴地看着何蓑衣:「公子,可以吃了嗎?」
「當然可以啊,就是帶你們來吃喝玩樂的。」
何蓑衣給兩個孩子分別夾了菜,柔聲安撫鍾袤:「快吃。你這麼瘦,你阿姐看到會怪我沒照顧好你的,吃胖一點,也好讓我交差!」
鍾袤低下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蛇鮓。
京城裏的老牌酒店做的蛇鮓就是鮮美,一口咬下去,鮮美的味道在嘴裏炸開,勾起那些久遠的記憶,模糊的悲傷漸漸變得清晰,他不知不覺紅了眼睛。
何蓑衣笑道:「怎麼哭了?不好吃嗎?」
鍾袤忍不住哽咽起來,放下筷子流淚:「我想阿姐了!好想好想她。」
他還記得,很小的時候,阿爹和阿娘帶着他和阿姐,經常來這家吃蛇鮓。
阿姐總是要和他搶最後一塊,每次他都搶不過阿姐,氣得哇哇大哭。
阿爹總是嘆氣,說也沒少他們吃的,再叫一份不就行了?但是他和阿姐都覺得就是第一份最好吃。
阿娘追着阿姐要揍她,阿姐一點都不怕,拽着阿爹的衣服躲在阿爹身後,還要探出頭來沖他吐舌頭做鬼臉。
後來家裏出事,阿爹和阿娘一夜之間就沒了,一位世伯把他們送到一戶人家寄養。
接着世伯也出了事,那家人開始虐待他們,要把阿姐賣掉,餓他們的肚子,男主人喝醉了酒天天打他,打得很狠。
阿姐帶着他連夜逃走,因為害怕被抓回去,被發現,就一直不停地走,還專撿夜裏走,看不見路,跌進了爛泥塘,他差點把命送掉。
阿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出來,兩個人身上都糊滿了泥漿,只有眼珠子是乾淨的。
他又驚又嚇,從此落了病根,幸虧遇到一個好心人,給他們洗乾淨還給了兩身衣服,請了大夫。
病好之後再次上路,挨餓受凍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阿姐好不容易弄了一碗雜糧野菜粥,裏頭好多砂子,還有點餿,他嫌難吃,吃不下去,她就哄他,「這一口是海鹽蛇鮓,這一口是淮白魚,這一口是麂肉乾……」
從那時候起,阿姐再也不和他搶東西吃,哪怕是撈到一條手指長的野雜魚,也要先緊着他吃。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從前的記憶。
鍾袤像小孩子似的抽泣起來,都是他拖累了阿姐,害得阿姐進了宮,天天被二師兄和太后欺負,阿爹和阿娘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夏梔傻了吧唧地看着鍾袤,侷促地問何蓑衣:「他為什麼哭?是因為我吃得太多了嗎?」
何蓑衣意味深長地看着鍾袤,笑道:「是啊,就是你吃得太多了,他搶不過你,所以心酸。」
夏梔連忙放下碗筷,把整盤海鹽蛇鮓推到鍾袤面前:「小爺您別哭,都是您的,小的嘗嘗味道就好了。」
他才不是為了搶東西吃哭的呢,真正的原因無法啟齒,鍾袤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淚,把盤子推到夏梔面前:「喜歡就多吃點。」
夏梔道:「你不吃嗎?」
鍾袤搖頭:「不好吃。」
夏梔奇怪地道:「很好吃啊,我恨不得把舌頭都咽下去!」
何蓑衣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塊蛇鮓餵進嘴裏,細細咀嚼,分明很好吃。
他抬手叫店家給鍾袤另送一份吃食上來,開玩笑地道:「沒口福!」
鍾袤笑笑,心事重重地低着頭扒拉飯粒,勉強吃個半飽。
何蓑衣站起來:「走吧,總歸要等人傳消息來,我先帶你們在京城裏走走,見識見識。省得和土包子似的,給阿唯丟臉。」
他慢吞吞帶着兩個少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裏隨便亂走,一直走到達官貴人聚居的城東,在一座端莊肅然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大、司、茶、府。」夏梔指着黑底鎏金的牌匾朗朗出聲,驚喜地道:「原來這就是聞名全國的大司茶府!大司茶就是住在裏面的嗎?」
何蓑衣懶洋洋地笑道:「是啊,歷代的大司茶都住在裏面。」
夏梔激動地道:「那我們如果在這裏守着,能不能看見大司茶?」
「有什麼好看的?反正都是別人的手下敗將,我若是他,早跳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