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娉婷仰頭看着秋袤,露出天鵝一般優美的頸項:「我有話要和你說。」
之一等人都竊笑起來,秋袤紅了臉,利落地翻身下馬:「你隨我來。」
呂娉婷以為他會讓自己跟進家門,卻不防他直往道旁一個小吃攤而去。
她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乖巧地緊隨其後。
人們都跑去看熱鬧了,小吃攤上沒有什麼人,秋袤挑了一個背風的地方,指着最裏面、靠近火盆的座位:「你坐這裏。」
擦洗得發白、瘸了一條腿的桌子,矮矮的凳子,火盆里燒的是最劣質的炭,頭頂是一塊破了幾個洞的油氈布,再往裏是一面斑駁的牆。
這是呂娉婷從未有過的經歷,但她卻離奇地沒有嫌棄,她半垂了眼睛,看向站在一旁和攤主說話、神色語氣無一不溫和的秋袤。
秋袤個子很高,略顯瘦弱,皮膚很白,五官非常端正秀美,眼神就如小鹿一般溫和,看向人的時候,絕對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
偏偏不說話的時候,唇角又是緊緊抿着的,看上去非常固執有主意。
「來兩碗滾燙的餛飩,一碗要香菜……」秋袤突然看向呂娉婷:「你會吃香菜麼?」
他是給她點的?呂娉婷忘了呼吸,下意識地點了頭。
點頭之後,才又突然想起來,自己是不吃香菜的。
可是既然已經點了頭,她就不想再開口了,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眯着被劣質炭熏得睜不開的眼睛,心裏多了一種莫名的奇怪感覺。
餛飩很快被送上來,呂娉婷其實並不餓,秋袤也不勸她,只淡淡地道:「天氣冷,捧着捂一下手。」
他不問她想說什麼,也不問她怎麼會在這裏,沉默而斯文地把碗裏的餛飩全吃光了。
呂娉婷默默數着,一碗十個餛飩,他一口一個,似乎是真的餓了,十個餛飩不夠他吃的。
他還吃香菜,吃飯的姿勢很好看,聽說打小就是大司茶親手教養大的。
吃過很多苦頭,身體也不大好,但是一直很努力,就連遇到了那種事情,也能憑着自己的毅力挺過來。
不讓她進去,想必是擔心她會給大司茶帶來麻煩,不為美色所惑,心中有堅持,明明是排斥她的,行事卻很有分寸,很有風度。
莫名其妙的,她端起自己的碗,把半碗餛飩撥到了秋袤的碗裏:「我吃不下這麼多。」
秋袤怔住,說了一聲謝,卻沒有再動那幾個餛飩。
他大概是擔心自己做手腳吧?
呂娉婷有些委屈,低下頭去咬了一口餛飩,鮮味在口裏炸開,這個小攤上的餛飩出乎意料的好吃,就連她所憎惡的香菜味兒也沒那麼可怕了。
她忘記了矜持,一口氣把那幾個餛飩吃光了,意猶未盡地擦擦嘴,抬起頭來,就見秋袤垂眸看着她,表情很奇怪。
既不是厭惡,也不是喜歡,是一種介於中間的奇怪眼神。
呂娉婷心跳如鹿,緊張地笑笑:「很好吃。」
秋袤看向泥濘的街道,沉聲道:「我小時候,跟着阿姐逃出虐待我們的人家,好幾次差點死了。有一次,天上也是下着這樣的大雪,我生病,覺着自己快要死了,就想吃上這麼一碗餛飩。
因為知道吃不上,就和阿姐說,哪怕能吃一口,嘗嘗那個味道也好呢。阿姐什麼都沒說,把我託付給隔壁的阿婆,自己背着背簍走了,第二天,她帶回來一碗餛飩,我吃了就好了。你知道她是怎麼弄來的嗎?」
兩個身無長物的孩子,人生地不熟的,能怎麼弄來餛飩?
呂娉婷下意識地想說「偷來的、騙來的」,可是她不敢說,就乖巧地搖頭:「不知道。」
「她化開了結冰的河面,抓了魚去換,為此,她的手和腳都長了凍瘡,還落下了病根。近幾年才調養得好了些。我曾發誓,有生之年,不做她的拖累,要做她的依靠。」
秋袤起身付錢給攤主,頭也不回地道:「你走吧,你很好,理應被嬌養,我不是你的良配。我會安排人送你回去,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之一已經趕了馬車出來,恭敬地請呂娉婷上車。
呂娉婷不知哪裏來的勇氣,追上秋袤的步伐,緊緊拽住他的袖子,急切地注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