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陳留侯夫人入宮探病,帶來了兩個嬤嬤。
這二人眉清目秀的,一舉一動很有章法,看上去十分正氣懂規矩,讓人心生好感。
陳留侯夫人向鍾唯唯推薦:「崔嬤嬤最是擅長小兒推拿,也很懂得幾個偏方,是祖傳的秘技,睿王殿下反覆高熱,興許她有辦法。」
又又這些天藥吃得不少,什麼法子都試過了,卻是始終不見痊癒,鍾唯唯略一思索,許了。
那崔嬤嬤果然有幾下真功夫,太醫在一旁瞧着也覺得妥當,開出的偏方也只是很尋常的法子。
用豬油塗在又又的腳底湧泉穴上,再將搗碎的蒜泥敷上,將膏藥貼上,穿上襪子捂着。
敷上半個時辰,又又的燒便退了。
鍾唯唯非常高興,命人重賞這崔嬤嬤與陳留侯夫人。
陳留侯夫人不要賞賜,很是低姿態地道:「能為娘娘分憂,是臣妾的榮幸。娘娘若是要賞,不如許臣妾一個不情之請。」
說的卻是胡紫芝的事。
胡紫芝的身體不好,太醫說是鬱結於心,長此以往恐不長壽。
陳留侯夫人是想把崔嬤嬤、還有另一個周嬤嬤一起留在宮中照料開導胡紫芝。
她微笑着說:「早前陛下曾與外子提過,倘使將來惠妃娘娘有什麼隱世的想法,盡可以提,不知這話還算數麼?」
等於間接地告訴鍾唯唯,胡家有通過某種隱晦的方式、把胡紫芝接出宮去另行擇配的意思。
這是真心實意的,上一次重華以身為餌,殲滅東嶺精銳,挫敗李尚之後,陳留侯父子臣服得五體投地。
父子倆經過仔細思量,覺着胡紫芝已經不可能再得帝寵,且重華乃是明君、很重情義,家族着實不必把榮辱系在胡紫芝一人身上。
與其讓胡紫芝在宮中孤寂終老,性情變得越來越怪癖,不如早些把她說通,找個合適的方法把人接出來,另擇一門好親事,幸福平安地渡過這一生。
陳留侯夫人疼愛女兒、敬重丈夫、信任兒子,也是覺着一家人平安最好,因此盡心盡力去辦這件事。
如此,鍾唯唯自然不會拒絕。
陳留侯夫人千恩萬謝,表了好幾次忠心,去到長陽宮,又和胡紫芝談了小半天。
崔嬤嬤與周嬤嬤留在長陽宮後,果真認真勸導胡紫芝,又擅藥理推拿,很快胡紫芝的病就好了。
鍾唯唯鬆了一口氣,全心全意投入到政務之中。
前方打仗,每天都在燒銀子,她是忙完秋收忙貿易,眼看要入冬了又要準備春耕及春茶。
真是苦了她這個數術白痴,有時候戶部呈上賬簿來,隔着老遠她都能感受到大臣們忍笑的眼神。
幸虧她臉皮夠厚,不知道的就問,又有蘇瓊和秋袤這兩把好手,倒也處理得妥當。
又又病好之後沉默懂事了許多,每天早上不用人叫就早早起床,用心讀書,刻苦練功,騎射功夫漸長,也仍然天天都來陪伴鍾唯唯和圓子。
他待圓子明顯更有耐心了,一隻手遞給圓子拉着,一隻手拿着書讀,聲音輕輕柔柔,抑揚頓挫,十分好聽。
圓子睜着黑豆似的大眼睛,含着笑意盯着他的哥哥看,嘴裏咿咿呀呀地叫着,蹬腿甩胳膊,仿佛在唱和。
鍾唯唯瞧着這兄弟二人,就會覺得特別安心。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才進冬月,就下了一場雪。
這一天,圓子學會了爬,學會了叫娘,又又很着急,不停地教他:「叫哥哥,叫哥哥,哥哥」
圓子端坐着,笑着盯着他看,然後淌出許多口水。
又又嘆口氣,給他擦口水,突然覺着有異,掰着圓子的小嘴巴要看,圓子緊緊閉着嘴不給他看。
兄弟倆不停較勁,鍾唯唯看不過去,舀一勺蛋羹在圓子面前晃啊晃,圓子饞了,張嘴要吃,又又眼疾手快探手進去攔着,然後發現圓子又長了一對白白的小牙齒。
他興奮地叫:「唯姨,唯姨,圓子又長牙齒啦。」
圓子發怒,使勁往下咬,胖乎乎的小手一隻去掰又又的手,一直去拉鍾唯唯的手。說好的蛋羹呢?還不快些送到小爺嘴裏來?
又又被咬得倒抽涼氣,卻也捨不得用力,只怕會傷到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