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晨光里,圓子倚馬而立,甲冑分明。
他靜靜地看着禾苗,眼神眷戀而憂鬱。
禾苗貪婪地看着他漂亮英俊年輕的臉,寬寬的肩膀,勁瘦的腰,長長的腿,修長好看的手指……
沒有一處不好看,她的圓子,沒有一處不動人。
禾苗努力控制貪念,收回目光,佯作輕鬆:「你怎麼來了?」
圓子微揚唇角:「帝後北巡,總得提前來佈置一下。」
兩個人都沉默了。
其實帝後北巡,有顧軒已經足夠,他會做好所有的迎駕準備。
圓子跑到這裏來,不過是找個藉口,順理成章地看看禾苗而已。
可她終究是要走的。
他也始終不可能陪着她一起去。
「那天沒送你,今天讓我送你一程吧。」圓子走前來,與禾苗肩並肩。
才一靠近,禾苗嗅到了他身熟悉的溫暖清香,令她瞬間想落淚,只要他再多懇求她兩句,她大概會深陷其不能自拔了。
她迅速往後退了兩步,和他保持距離:「送君千里終須一別,不要送了,你連夜趕路,一定很累,去休息吧。」
圓子察覺到她的疏離之意,很是難過。
他克制地笑了笑,低聲道:「你如何知我連夜趕路?」
禾苗指着他的靴子:「面還沾着新鮮的草葉和露水呢。」
若不是連夜趕路,又怎會沾染這些東西?所有的努力,都不過是為了能趕過來看她一眼。
二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太陽要升起來了,禾苗翻身馬,趕圓子走:「再見,保重。」
圓子拽着她的韁繩,仰頭注視着她,固執地不鬆手。
禾苗為難地看看四周,看到半夏等人都很識趣地躲在後方,大膽地低下頭,迅速在圓子的額頭親了一下。
親完之後,她抓住他的手指,一點點地掰開,決然而去,再不回頭。
圓子沒有再喊她的名字,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她走遠。
這次禾苗不打算從原路去靖了。
原因是那條路遍佈探子,很容易走漏行蹤,她決定走一條快速卻非常險要的山路。
山道只有五尺寬,下雨天泥濘難行,夏天各種爬蟲到處都是。
睡覺從不敢踏實了睡,十多天沒有吃過一頓熱飯菜,喝過一口熱水。
那座她出生成長的邊城出現在眼前,禾苗紅了眼眶。
她一刻也等不及,迫不及待地換了衣服,修整一通,在半夏的陪同下進了邊城。
早年何蓑衣買下的院子如今是半夏一家人在住,禾苗在這裏狠狠地睡了一覺,睡得昏天黑地,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之後她一口氣吃了半隻雞,喝了一壺酒,繼續睡。
半夜時分起床,等到天亮,她已經走出很遠。
半夏在她離開後的第二天才趕着馬車,拉着一車邊城特產的土特跟去。
曉行夜宿,禾苗終於來到了靖都城榮京。
榮京還和她記憶的那樣繁華,卻已透出一股子衰涼氣息,雖然群情激奮,人人都在喊着要對酈國、申國趕盡殺絕。
禾苗遠遠地看了一眼昭王府——魏紫昭重出之後,被敕封為昭親王。
她的府邸不再是從前的太子府,而是另外修建的。
新建的府邸豪華闊氣,卻暗藏殺機。
那根旗杆還在,被砍去了一半,光禿禿的豎着,面掛着一串早面目全非的人頭。
禾苗只看了一眼,恨不得拔出刀子衝出去,和魏紫昭拼個你死我活。
圓子說得沒錯,魏紫昭張着大等她來送死。
禾苗沒有靠近,而是去了成衣鋪子。
買了兩身粗布衣服,把臉塗成黑黃色,袖着手在街邊一蹲是一整天。
餓了買個饅頭包子隨便果腹,什麼肉啊果子之類的她是根本不買了。
蹲了五天之後,衣衫襤褸的她走向一輛從這裏經過的糞車,對着那個趕車的青年男人微微一笑。
青年男人被晃花了眼,哆嗦着嘴唇,乾巴巴地問她:「你有事?」
村姑禾苗小聲說:「大哥,我在這看了你好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