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父子的再會,平淡得就像去年謝了的海棠今年又開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兩人坐下來說着話,講得也淨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過商四看了一會兒,又覺得本該如此。這樣就很好了,非常好。
他悄悄退走,慢慢悠悠地背着手走回房間,心情很不錯。
翌日,陸知非一覺醒來,發現已經是早上九點。這還是他這麼多年第一次睡過了頭,自己都覺得驚訝。但轉念一想,或許是因為夙願達成,生活中再也沒有什麼讓他煩憂的事情,整個人放鬆下來,自然就睡過頭了。
起來洗漱,陸知非發現眉心那顆硃砂痣還在,於是小心翼翼地洗了個臉,唯恐把它擦掉了。
今天應該還能看見吧?
陸知非這樣想着,腳步便有些急促。結果一推門出去,就見商四和爸爸正坐在銀杏樹下相談甚歡。兩人不知道說到了什麼,陸庭芳臉上露出由衷的笑意。
看到陸知非過去,陸庭芳招招手,說:「知非,你待會兒去樹下挖一壇女兒紅出來,好好招待一下人家。」
女兒紅?招待商四?陸知非詫異地看着商四,才不過小半天光景,怎麼商四就已經混到這地步了?
商四沖他挑了挑眉,一臉「來誇我吧我知道我厲害得不得了」的表情。
陸知非沒空理他,他現在在想:爸爸到底知不知道他跟商四的真實關係?如果知道了,會不會把酒罈子砸在商四頭上。
啊,商四那麼厲害,應該砸不死吧?
這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過一會兒陸知非果真找了把小鏟子過來挖土,陸庭芳和商四一左一右蹲在他旁邊,看他挖。間或還隔着陸知非說話,天南海北無所不談,男人的友誼,有時就這麼簡單。
結果吳羌羌和小喬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得知了陸知非在挖土的消息,也過來圍觀。吳羌羌看陸知非一個人挖得辛苦的樣子,不由心疼。
陸爸爸是靈體挖不了就算了,「四爺你咋光看着呢,幫忙挖啊。」
商四還沒說話,倒是陸庭芳替他辯解道:「不用,讓知非親手挖才更有誠意。」
吳羌羌愣住,小喬也愣住,就連後腳過來的南英都不由抬頭望天。
爸爸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爸爸?
於是一群人圍着陸知非看他挖坑,陸知非的感覺很不好,他想一鏟子掄過去,把他們全部埋進坑裏。
商四忍不住問:「知非不是男孩子嗎?怎麼做了女兒紅?」
陸庭芳還不知道商四之心險惡,想起當年,不由莞爾,「當初廷安以為知非會是個女孩子,所以拉着我一起做了這些酒,說是給知非的禮物。誰知道老太爺把人抱回來的時候,廷安掀開蠟燭包一看,發現是個男孩子,他還抱着新做的小姑娘衣服傷心了好一會兒呢……」
&陸知非及時打斷,再不打斷,陸庭芳可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好好,我不說了。」陸庭芳含笑打住,兒子不讓說,他就不說了。
只是雖然不說,可回憶已經勾起。陸庭芳看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少年,再回憶着腦海中那個粉嘟嘟的握着小拳頭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娃娃,就覺得格外有感觸。
原來已經過了那麼多年了。
廷安也死了那麼多年了。
其實恍惚間想起來,廷安站在嬰兒立桶里,咿咿呀呀抬頭跟他說話的光景,也好像就在昨日。
他睜着好奇的大眼睛,伸出粉嘟嘟的小手穿過他金色的長髮,開心得不得了。只是日子久了,他的身體愈發不好,臉蛋再也沒有之前那麼水嫩,一天有大半時間都躺在床上。
陸庭芳有時跟他提起幼年往事,他就格外氣惱。根本不願意承認當初那個打針要抱抱,喝藥也要抱抱的小屁孩兒是他自己,卻還愛把玩他的頭髮。喜歡在雨天坐上他的枝椏,讓他把樹葉合攏成一柄大傘。喜歡在金秋十月躺在樹下,任金黃的落葉鋪滿他的全身。
風起的時候,滿院子金黃的銀杏葉飛舞,他就打個傘,說下雨了。
陸知非看他爸爸忽然不說話了,眸中帶着追憶,嘴角似有淺笑,就知道他又想起了父親。他也不打擾,繼續挖土。
終於,酒罈子挖出來了。商四目光灼灼地看着陸知非抱
51.庭芳與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