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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元宵佳節。
荒夜負手,神色淡淡地走在長街之上。
一陣夜風拂過他摻霜的鬢角,吹落了長堤畔的無數桃花。粉色的花瓣紛紛墜地,數不清的明艷花燈也跟着她們亂動,逐着樹影搖曳戲月。
目盡之處,滿城都是長燈,滿街儘是遊人。
垂髫的小女牽着大人的衣角,舉着糖葫蘆流連於燈街之中;二三舊友比肩,坐與高樓之上把酒言歡,屋樑之上滿落月影花,琉璃瓦下歌舞通宵達旦,華車寶馬伴着笙簫帶着落花,踏起香風而來。
一道道明亮的光團破開夜風,攀至天際最高點時猛然炸開,宛如鑲在夜幕上星河從九重天上傾瀉而下,與皎潔的月華一起宛轉而下,照亮了一方天隅。
似乎被這炫目的煙火花了眼睛,荒夜垂下眼帘走到一座橋上,俯身望着橋底倒映了漫天星光月影的流水。
他撿到圓圓那晚,似乎也是元宵吧……
「讓我一個人待會。」荒夜沒有回頭,對一直跟着他鬼月說道。
鬼月上前一步:「太子——」
荒夜抬手止住了她欲出口的話,鬼月無奈,只得轉身離開。
在橋的另一端,被荒夜支遠的護衛見鬼月魔君從太子身邊離開,紛紛迎上前,卻在她搖了搖頭後噤聲。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荒夜扶着石欄,獨自喃喃低語着。
那些開得極艷的桃花匆匆枝頭落下,浮在水面上,和無數盞花燈順着河水從他眼前漂過,鬼使神差般地,荒夜抬起頭來順着花燈來處轉頭望去,一下子就在人影稀少的岸邊,燈火闌珊之處看到了那張仿佛隔了半生才能再次看到的面孔。
捧着一盞花燈的青年沒了年幼時的稚嫩,如畫的眉目,精緻的容顏,他今日沒有穿紫衫,而是換了層朱紅的紗罩,與站在他身邊的那人同階而立,恰似一對新婚的璧人。
荒夜愣愣地看着他,看着無數粉瓣自他身邊紛紛而落,隨着微涼的夜風蹭過髮絲末梢,也有幾片掉在他的鬢間。
站在他身邊那人見此,伸手撥落了那幾片桃花瓣,於是他便抬起頭,對着那人笑了一下——他眼中有無數團瑩瑩的光霧,柔柔地凝望着那人。
那人就是他的小徒弟,似乎是叫燭淵,得盡了他所有的愛意。
他牽着燭淵的手,抬着頭嘴唇動着,像是在和燭淵說話。
沒一會,燭淵便低頭在他唇角吻了一下,趁青年還沒回過神來奪過他手中花燈,隨手一拋扔到水裏去了。
青年瞠目結舌的望着他,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被那人拉着手跑開了。
恍惚間,荒夜似乎看到了當初被光滑亮麗,柔軟精緻的綢緞細細裹成的襁褓中,困聽在彩色精緻的花燈里哭得慘兮兮的小孩。
他看着他從只會吮着他指尖討食吃的嬰孩,逐漸成長為艷麗無雙的少年。
但荒夜眨了眨眼,那些燈影月輝,萬頃寒光在他闔目間便都暗了,再次睜眼時,遠處已經沒了那人的身影。
是了……
他的圓圓,不是早就長大了,早就和別人在一起了嗎?
「圓圓……圓圓……」荒夜低喊着從橋上下來,追着那似乎遙不可及的背影追去。
「太子?」鬼月見太子神色怔然從橋上下來,連忙跑到他身邊,卻被荒夜狠狠推開。
荒夜走到他們剛剛放花燈的地方,從長了些青苔的石磚地上,如若珍寶的撿起那人發間撥落的幾瓣桃花。
「太子。」鬼月再次跟到荒夜身邊,半蹲下身體小心翼翼地問他,「您在找什麼,要不要屬下幫忙?」
荒夜喉頭滑動了幾下,說出口的卻是輕輕淡淡的三個字:「不用了。」那三個字咬得極輕,像是在風雪肆虐的地上留下的腳印,倏然便被落下白雪掩埋了,不剩半點蹤跡。
鬼月對他笑了笑,變戲法似地從身後掏出兩個面具,一個遞給荒夜,一個自己帶上:「每以正月望月,人戴獸面,男為女服……」說到後一句時,鬼月的聲音明顯矮了下來。
荒夜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鬼月遞過來的那個面具是用木頭